水声哗啦,是他们踏入地狱的序曲。这声音在汤姆耳中,却比圣诞颂歌更悦耳。他静静地站在岸边,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注视着水面。
水下很快传来了动静。不再是探测器的嗡鸣,而是沉闷的搅动声,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深水里翻滚、撞击。接着,是压抑的、模糊的惊呼,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声音被水堵住,只透出绝望的碎片。水花剧烈地翻腾起来,黑色的水面上炸开一朵朵浑浊的白沫,像垂死者最后的挣扎。一只手臂猛地伸出水面,五指痉挛地抓向虚空,仿佛想抓住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随即又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狠狠拖拽下去,消失无踪。水下的搏斗变得激烈而混乱,搅动着整个水域,水声变得浑浊而沉重,夹杂着无法分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和闷响。
岸上的汤姆,嘴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冰冷的弧度。他像一个欣赏自己杰作的艺术家,冷漠地注视着这场无声的死亡之舞。*挣扎吧,恐惧吧……然后,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他感到一种掌控生死的、近乎神只般的快意。
时间在死寂的洞穴里缓慢流逝。水面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翻腾的泡沫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平静。涟漪一圈圈散开,最后也消失了。水面重新变得光滑如镜,倒映着洞顶嶙峋的怪石,仿佛刚才那场吞噬六条生命的惨剧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的惊恐气息,证明着片刻前的疯狂。水面之下,冰冷的黑暗正无声地拥抱着新的“材料”,在环境的催化下,开始缓慢而不可逆转的转化——从温热的血肉,走向冰冷的、怨毒的永恒。
不够!远远不够!
孩子抿紧了嘴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他站在岸边,削瘦的身影几乎要融入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像一只被巨大茧房包裹的幼虫,正贪婪地吸收着黑暗与死亡的力量,孕育着某种惊世骇俗的、令人战栗的东西。他死死盯着远处水域中央那个孤零零的小岛轮廓,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在黑暗中燃起火焰。
*那里……终将是我的囚笼。囚禁所有我想囚禁的……*
他忽然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诡异、渗人的笑容。没有哈利的生日礼物?没关系。这六个新鲜的、正在转化的阴尸,勉强也可以算作一份……独特的贺礼。
*生日快乐,汤姆·里德尔。*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嘶嘶……(汤姆,那辆卡车怎么办?)”肩头的蛇无聊地甩了甩尾巴,对人类的金属盒子毫无兴趣。
汤姆眯起眼睛,目光投向洞穴外隐约可见的、波涛汹涌的大海,声音轻得像一阵阴风刮过:“嘶嘶……(大海……是最好的停尸间。它能吞噬一切东西。)”
***
圣诞假期像孩子们手中融化的糖果,甜腻腻地过去,无论多么不情愿,校门还是像巨兽的嘴巴,把这些撒欢的小兽们重新吞了回去。
新年的开头总是被涂抹上希望的油彩。尽管伦敦的寒气依旧砭人肌骨,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脸上,却丝毫冻不住孩子们脸上那层薄薄的、属于新岁的兴奋红晕。校园里又充满了追逐打闹的喧嚣和书本翻动的沙沙声。
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规律地前行。汤姆依旧是老师眼中那个无可挑剔的优等生,温和有礼,聪慧过人。保姆依旧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忙碌,将他的衣食住行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是每次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时,背脊总会掠过一丝莫名的寒意。而哈利……那个名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漾起。依旧杳无音信。
一月十九日。哈利离开的第三个月又十九天。距离那个约定的“五月之期”,只剩下一个月零十一天。
放学的钟声敲碎了教室的沉闷。汤姆一言不发地将书本塞进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死寂的漠然。书包带子随意地耷拉在他瘦削的肩膀上,随着他迈步的动作,几乎要蹭到地面。他微弓着背,神情淡漠地汇入涌向教室门口的人流。那份格格不入的冷淡与孤傲,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周围叽叽喳喳的鲜活世界隔绝开来。这与他平日展露的、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模范生形象,判若两人。
“汤姆!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家!”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明显的急迫响起,是艾莉。她努力扬高声音,试图盖过周围的嘈杂。女孩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不使小性子的时候,确实像朵娇艳的小花。
但这朵小花,显然没能吸引汤姆的注意,甚至没能让他脚步停顿半秒。
他继续往前走,脊背微躬的姿态透出一种懒散的冷漠,像一株拒绝阳光的苍白植物。混在喧闹的人群里,他像一块移动的寒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艾莉急了。她手忙脚乱地将桌上摊开的玩偶、亮晶晶的发卡一股脑儿扫进自己崭新的、印着小碎花的书包里,拉链都顾不上拉严实,就抱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冲出了座位,扎在脑袋两侧的羊角辫随着她的跑动剧烈地晃荡着,吸引了不少男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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