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武君说:“说得好。请问成就王业的军队的制度是怎样的呢?”荀子说:“将领要为战鼓而死,驾车的要为缰绳而死,各级官吏要为职责而死,士大夫要为战斗队列而死。听到鼓声就前进,听到锣声就后退。服从命令是首要的,建立战功是其次的。命令不前进却前进,就如同命令不后退却后退一样,罪过是一样的。不杀害老弱,不践踏庄稼,投降的不抓捕,顽抗的不赦免,奔走来投降的不阻拦。凡是诛杀,不是诛杀百姓,而是诛杀扰乱百姓的人。百姓要是保护贼人,那他也就跟贼人一样。因此,顺从的就活命,抵抗的就处死,奔走来投降的就收容。微子启被封在宋国,曹触龙在军中被处决,商朝归服的百姓,周朝用来养活他们的办法跟对待周人没什么不同,所以近处的人歌颂周朝并且乐于归附,远处的人竭尽全力赶来归附,不管多么偏僻边远的国家,没有不赶来归附并安居乐业的,四海之内就像一家人,凡是交通能到达的地方,没有不服从的,这就叫民众的表率。《诗经》说:‘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没有不服从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成就王业的君主只有诛杀而没有战争,敌人守城不攻打,敌人抵抗不攻击,敌人上下和睦就表示祝贺,不屠杀城中百姓,不搞偷袭,不留下军队长期驻守,战争不超过预定时间,所以混乱国家的百姓喜欢他的政策,不安于自己君主统治的人,都盼着他到来。”临武君说:“说得好。”
陈嚣问荀子说:“先生谈论兵法,常常把仁义作为根本。仁就是爱护人,义就是遵循道理,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用兵呢?大凡用兵,不就是为了争夺利益吗?”荀子说:“这不是你能理解的。那些仁人爱护人,正因为爱护人,所以厌恶别人去伤害人;义就是遵循道理,正因为遵循道理,所以厌恶别人去扰乱社会。用兵,是为了禁止暴行、消除祸害,不是为了争夺利益。”
这一年,燕孝王去世,儿子燕王喜继位。
周朝的百姓向东逃亡。秦国拿走周朝的宝器,把西周公迁到了狐聚。
楚国把鲁国迁到莒地,并夺取了鲁国的土地。
昭襄王五十三年,公元前254年,丁未年,秦国攻打魏国,夺取了吴城。韩王到秦国朝拜。魏国全国听从秦国的命令。
昭襄王五十四年,公元前253年,戊申年,昭襄王在雍地郊外祭祀上帝。楚国迁都到巨阳。
昭襄王五十五年,公元前252年,己酉年,卫怀君到魏国朝拜,魏国人把他抓起来杀了,改立他的弟弟为君,就是元君。元君是魏国的女婿。
昭襄王五十六年,公元前251年,庚戌年,秋天,昭襄王去世,孝文王即位。尊唐八子为唐太后,立子楚为太子。赵国把子楚的妻子和儿子送回秦国。韩王穿着丧服来吊唁祭祀。
燕王喜派栗腹去赵国交好,还拿五百金给赵王置办酒席。栗腹回来后对燕王说:“赵国的壮年人都死在长平之战了,他们的孤儿还没长大,可以攻打赵国。”
燕王召见昌国君乐闲询问,乐闲回答说:“赵国是四面受敌的国家,百姓都熟悉军事,不能攻打。”燕王说:“我用五倍的兵力去打他们。”乐闲还是说:“不行。”燕王生气了。大臣们都觉得可以攻打,于是燕王就派出两千辆战车,让栗腹率领攻打鄗城,卿秦攻打代地。将渠说:“跟人家互通关卡、订立盟约,还拿五百金给人家赵王置办酒席,使者一回来就攻打人家,这太不吉利了,军队肯定不会成功。”
燕王不听,还亲自率领一支军队跟着。将渠拉着燕王的绶带劝阻,燕王用脚踢他。将渠哭着说:“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王您啊!”燕国军队到了宋子,赵国派廉颇领军迎击,在鄗城打败了栗腹,在代地打败了卿秦和乐乘,追击了五百多里,于是包围了燕国。燕国人请求讲和,赵国人说:“必须让将渠来主持讲和。”燕王就任命将渠为相国去讲和,赵国的军队这才解围离去。
这一年,赵国的平原君去世。
评论
这段文本以荀子论兵为核心,兼叙战国末期多国政治军事事件,将儒家军事思想与乱世纷争的现实碰撞展现得淋漓尽致,折射出深刻的政治智慧与历史洞见:
- 仁义为本的军事哲学:理想与现实的张力
- 超越功利的战争观:荀子将“仁义”作为军事的终极价值,批判齐、魏、秦的军队为“干赏蹈利之兵”。齐国以斩首赏金激励士兵,导致军队如“飞鸟”般缺乏凝聚力;魏国武卒选拔严苛却难以为继;秦国靠严刑峻法与军功爵制强军,虽能四世称雄,却背离“仁义”本质。在荀子看来,这些“盗兵”终究敌不过以礼义教化、民心归附为根基的“王者之兵”,体现了儒家对战争正义性的执着追求。
- 矛盾与局限: 然而,战国乱世弱肉强食的现实中,“仁义之兵”更像是乌托邦式的构想。秦国凭借法家的实用主义横扫六国,印证了荀子思想在当时的“不合时宜”。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恰恰揭示了战争伦理在极端环境下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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