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卫莲停下动作的同一刹那,唐柔口中关于“另一位冷面剑客与温润医者”的精彩描述也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兴奋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了然与深深无奈的复杂神情——她放下手中的小勺,指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轻叹。
“唉……”
这声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清晰地打破了庭院里方才那点松弛的氛围。
唐柔没有回头,只是对着侧后方那片被几丛茂密修竹和假山石投下的浓重阴影,用一种既熟稔又带着点哄劝意味的语气,清晰地开口:
“兄长,既然想吃东西,就别躲着了,坐过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边缘,空气似乎诡异地凝固了一下。
一个比夜色更深沉的身影,极其突兀地“卡顿”了。
那是一个几乎与人等高的木质人形,关节处连接着精巧的金属构件,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木质面具,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正是唐晰形影不离的傀儡“小八”。
它那探出阴影的半个身子,此刻正维持着一个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姿态,仿佛被人当场戳破了正在偷听的小心思,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稽和尴尬。
院中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片阴影。
石桌上的灯火努力地延伸着自己的光晕,终于勉强勾勒出阴影深处那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唐晰。
他整个人如同从最深的墨池里捞出来一般,从头到脚裹在一身紧束利落的夜行衣里,脸上甚至还严严实实地蒙着一块纯黑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幽暗、此刻却写满了“被发现”的惊愕与无措的眼睛。
若非早知道这是在唐门自家的地盘,他这副装束、这隐匿的姿态,活脱脱就是一个蓄势待发的顶尖刺客。
他站在那里,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充满了被强行从安全洞穴里拖出来的僵硬和窘迫。
徐娇娇的目光在唐晰身上停留了片刻——夜行衣完美地勾勒出唐晰挺拔劲瘦的身形,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即使蒙着脸,仅凭那露出的眉眼轮廓和通身冷冽孤绝的气质,也足以称得上“又帅又酷”。
一丝纯粹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在她眼中飞快地掠过。
然而,这惊艳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
当徐娇娇的视线扫过石桌上那堆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美食——油亮的兔头、红艳的抄手、颤巍巍的凉糕……
“厨神”的灵魂瞬间以压倒性的优势碾碎了“恋爱”的那点小火花。
她咂了咂嘴,毫不犹豫地低下头,重新投入与麻辣兔头的激烈搏斗中。
高质量男性?
此刻在她心里,远不如一个麻辣鲜香的兔头来得实在。
唐柔看着阴影里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兄长,心中那点无奈简直要满溢出来。
她早就察觉到了。
自从上次千机阁那场惊心动魄的爆炸之后,卫莲这个名字,或者说卫莲这个人所代表的某种东西,就像投石入水,在她兄长那沉寂了太久的世界里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唐柔比任何人都清楚唐晰的孤僻和“不合群”从何而来——
那并非天生的冷漠,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自我保护。
当一个人沉浸的世界过于精妙高深,而放眼望去,周遭尽是些连最基础的榫卯结构都看不明白,只会盯着他那张脸和傀儡娃娃窃窃私语的凡夫俗子时,关门谢客、拒人千里之外,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即便是她这个亲妹妹,在机关傀儡一道上的天赋也远不及兄长,无法真正触及他思考的深处,更遑论在他陷入瓶颈时与他并肩推演、碰撞出火花。
而卫莲的出现……
唐柔的目光掠过桌对面那个无声进食的少年——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兄长钻研数月,连她都觉得繁复如天书的弩机图纸中的关键缺陷!
寥寥数语,直指要害!
那场爆炸不是灾难,是验证!是唐晰封闭世界里骤然洞开的一道缝隙,透进了他从未奢望过的、能理解他、甚至能与他对话的光!
唐晰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自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地、毫不掩饰地钉在卫莲身上——眼神里混杂着探究、评估、一种近乎灼热的求知欲。
以及……
一种笨拙的,不知该如何表达的“靠近”的冲动。
唐柔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那片仿佛凝固的阴影走了过去。
夜行衣裹身的唐晰在她靠近时,身体明显绷得更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弹开或者彻底崩断。
“兄长。”唐柔的声音放得很轻,她伸出手,没有去拉唐晰的手臂——那可能会引起他更强烈的抗拒——而是轻轻拽住了他夜行衣那紧束的袖口。
唐晰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如同被电流击中,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躲回那片安全的黑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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