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篷马车碾过最后一程官道,武当山的轮廓便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撞入眼帘。
山势奇崛,群峰如削,直刺苍穹。
苍松翠柏的枝桠被积雪压得低垂,却依然透着一股千仞壁立、万古不移的森严气象。
后山一处僻静的别院成了卫莲暂居此地的落脚处。
院子不大,只有寥寥几间厢房,正中一棵不知枯死了多少年的老梅树。
这里是武当山的背面,与前山紫霄宫金顶的恢弘气象截然不同,后山万籁俱寂,宛如一方隐世的秘境。
卫莲被安置在东首一间厢房里。
屋内陈设简朴到近乎清苦,一榻,一桌,一椅而已。
墙壁是冰冷的青石,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石板,寒气仿佛能透过鞋底渗透脚心,屋子里唯一的暖源是墙角那只黄铜炭盆,里面埋着几块烧得半红的木炭,散发出聊胜于无的热力。
司玉衡将他送入此间后,只留下一句“暂居于此,勿离后山”,便转身离去。
卫莲走到窗边,凭栏远眺。
视线所及,除了积雪的白与峰峦的黑,再无第三种颜色,也绝无一丝人迹。
这里是真正的遗世独立之地,也是完美的囚笼。
而他,需要这个囚笼。
两天的时间在寂静中流淌而过,唯有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声是唯一的刻度。
第三日清晨,浑厚的钟声穿透风雪与山峦的阻隔,遥遥传来。
“当——”
“当——”
“当——!”
一声接一声,敲击了整整九九八十一下。
每一道钟声都蕴含着千钧之力,重重砸落在武当山的脊梁上,激起连绵不绝的回响,在群峰万壑间往复震荡,久久不散。
整座武当山都在这钟声里化作一幅静止的水墨画,连呼啸的山风都为之屏息。
玄真子。
那位如同武当山本身般巍峨的泰山北斗,他仙逝的消息,终于昭告天下。
很快,前山的压抑氛围被一种更为紧迫的喧嚣和繁忙所取代——
隐隐约约地,有急促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踏过积雪,有搬运重物的沉闷声响,有布帛摩擦的窸窣,更有一种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凝重。
这种风雨欲来的凝重氛围漫过山梁,悄然渗透进后山别院的每一寸空气。
司玉衡再次踏入别院时,已是玄真子死讯公布后的次日傍晚。
雪势稍歇,暮色四合,将天地染成一片肃穆的深蓝。
司玉衡并非独自前来,他身后还跟着四位身着青色道袍的道人。
四人年龄不一,气质迥异,却都渊渟岳峙,周身气息沉凝,显然内力修为高深。
卫莲能清晰地感觉到四道审视的目光穿透他身上裹着的斗篷,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那目光里有审视,有疑虑,有对未知风险的评估,却唯独没有信任。
司玉衡简单地介绍了身后四人:
华清、观止、栖云、明尘。
玄真子座下的四位亲传弟子,亦是司玉衡的师兄,如今武当真正的砥柱。
“事涉唐门与锦绣山庄,乃至罗刹教,干系重大。”司玉衡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卫莲暂居后山,待真相大白,此间,他承诺不会踏出后山范围半步。”
卫莲迎着武当四位长老审视的目光,缓缓颔首:“是。”
一个字,斩钉截铁。
他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承诺更多。
一个安全、不受打扰、能让他全力恢复并变强的所在,这就是他付出“自由”所换取的等价物。
至于这几位道长信与不信,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华清道长是四人中年纪最长者,他深深地看了卫莲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皮相,直抵魂魄深处。
最终,他也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掌门师弟既已定夺,我等自当遵从,只是……” 他话锋微顿,眼神陡然严厉,“卫公子,武当清誉不容有失,望你好自为之。”
观止、栖云、明尘三位道长虽未再言语,但沉默本身就是态度。
他们将无形的压力施加于这小小的厢房,片刻后,才随着司玉衡无声地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合拢。
卫莲走到炭盆边,伸出冻僵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热力。
变强。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般炽烈,似熔岩在他血脉下奔涌,几乎要焚烧掉所有虚弱的伪装。
它已超越了获取系统积分的原始驱动,蜕变成一种近乎偏执的生存本能。
只有足够强,才能撕碎风间雾那病态的笑脸,才能碾碎罗刹教的阴谋,才能在这步步杀机的棋局中真正掌控自己的生死!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那方沉寂了许久的领域——
【宗师积分:179】。
自从在古蜀地宫那诡异的石室里昏迷醒来后,这面板就如冻结的湖面,再未泛起过一丝涟漪。
无论他如何锤炼身体,催动《六道轮转》心法冲击被药物压制的内力,甚至在与司玉衡那段堪称惊世骇俗的同行路上,它都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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