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朱雀大街被毒辣的日头晒得发烫,青石板路面升腾着扭曲的热浪,连街边的槐树叶子都卷成了卷。白若雪的糖球摊前,紫铜锅里的糖汁咕嘟咕嘟冒着金黄的泡泡,琥珀色的糖丝在阳光下拉出晶莹的弧线,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得七零八落。她从案板下拖出一面边缘锈迹斑斑的破铜镜,镜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纹,用沾着糖霜的帕子擦了擦,勉强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
"战神大人,今日特训内容:微笑。"白若雪拽着南宫翎站到镜前,糖勺敲得铜镜边缘叮当响,惊飞了停在糖架上的麻雀。
南宫翎低头盯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玄甲肩甲蹭得镜架吱呀作响,靛蓝色围裙系在铠甲外,带子松松垮垮地垂着,活像个误入厨房的武将。"为何又学笑?"他皱眉,护心镜在阳光下晃出刺眼的光,"上次学完直接把朱雀大街的顾客全吓跑了,墨影说我笑得像漠北荒原上三天没进食的饿狼。"
"上次是你方法不对!"白若雪把糖勺塞进他戴着手套的手里,勺柄上还沾着昨天熬糖时凝结的琥珀色结晶,"这次换个思路——想象你面前是一盘红烧肉,对,就醉仙楼那道三层肥瘦、浇着蜜汁的红烧肉,皮焦肉嫩,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躲在糖架后的墨影探出头,甲叶上还挂着昨天筛米粉时沾的白色粉末,像撒了层霜。"将军,"他压低声音,生怕被路过的百姓听见,"您可千万别把红烧肉想象成敌人首级摆盘,上次您盯着军粮库里的馒头出神,就因为那馒头堆得像敌军阵型..."
南宫翎皱眉,视线扫过沸腾的糖锅:"本王从不想敌人首级配蜜汁红烧肉,那画面光是想想就倒胃口,比中了敌军的毒箭还难受。"
白若雪侧身对着镜子,露出标准的营业微笑,眉眼弯成月牙,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看好了,眼神要带点馋劲儿,就像看到十车刚出锅的糖葫芦,糖霜还在冒热气,咬一口能甜到心尖上那种。"
南宫翎抿紧嘴唇,喉结滚动着,努力模仿。结果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眼神却像盯着敌军粮仓的守将,锐利得仿佛能穿透镜面,连镜中自己的铠甲都被这目光刺得发冷:"这样?"
"停!"白若雪猛地后退半步,鞋底蹭到糖锅边缘,差点坐进滚烫的糖汁里,"您这是看见仇人了还是看见烤全羊了?眼神要柔和,像初春融化的糖霜,懂吗?想象甜蜜的东西,比如...比如你铠甲里藏的那块麦芽糖!"
南宫翎闭眼酝酿片刻,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再睁眼时嘴角上扬,眼神却透着一股狡黠,活像山里头偷吃鸡的狐狸,连镜中锈迹斑斑的花纹都被这眼神衬得阴森起来:"如此?"
刚路过的王大娘挎着菜篮,瞅见镜中倒影,"哎哟"一声把菜篮扔在地上,茄子滚到南宫翎脚边,紫得发亮。"我的天爷!"她捂着胸口直往后退,缠过的小脚在石板上跺得咚咚响,"将军这笑比哭还瘆人!嘴角咧这么开,莫不是要生吞活剥了谁?咱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您这么笑!"
白若雪决定让南宫翎实战练习,刚用长筷夹起一串糖球递给走近的李四,就见南宫翎转过身,努力挤出笑容,声线却像点兵时般洪亮,震得糖架上的山楂球都在抖:"甜...甜过红烧肉!"
李四吓得柴捆"哐当"掉在地上,捆柴的绳子散开来,木柴滚得满地都是。他倒退三步,后背撞到糖葫芦架,竹签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刚做好的糖球摔得粉碎,糖霜溅得到处都是。"将...将军,"他结结巴巴地说,视线瞟向街角的西瓜摊,"我还是去买西瓜吧!听说您上次拉的西瓜能冰镇出糖霜,比这糖球安全!"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柴枝在地上拖出一串火星,惊得旁边卖花的小姑娘尖叫起来。
王老五推着豆腐车经过,车上的豆腐还冒着热气,雪白的浆水在木板上晃悠。南宫翎想起白若雪说的"温和",上前一步递过糖球,眼神却像在审视逃兵,连声音都带着沙场点兵的威严:"豆腐...像你的脸。"
王老五手一抖,半块豆腐掉在热石板上,溅起白色的浆水,在石板上烫出"滋滋"的声响。"将军,"他看着地上的豆腐,又看看南宫翎的笑脸,嘴唇哆嗦着,"我这脸虽说不上多白净,可比不上您这笑容吓人!您还是留着糖球自己吃吧,我这豆腐怕被您笑馊了!"连推带跑地消失在街角,豆腐车轱辘发出吱呀的惨叫,像是在为那半块牺牲的豆腐哀悼。
白若雪扶着额头叹气,糖霜蹭到头发上,粘得发丝硬邦邦的。"得,"她指着糖架旁的空位,"您还是去旁边站着吧,当雕塑,顺便帮我看住糖架别被风吹倒——不过看您这气势,怕是风能把您吹倒,您也吹不倒糖架。"南宫翎刚在糖架旁站定,摆出标准的军姿,就有个路过的小孩指着他哭喊起来,小手指抖得像筛糠:"娘!城门楼子的门神活了!还穿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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