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日头毒辣得像把火，青石板被晒得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踩上去能烫熟鸡蛋。白若雪蹲在糖球摊前，紫铜锅里的糖稀咕嘟咕嘟冒着泡，琥珀色的糖浪翻起细珠，溅在她靛蓝围裙上，凝结成晶亮的糖霜。可她握着长筷的手却微微发颤——糖缸里的西域蔗糖只剩薄薄一层，像被耗子啃了大半的蜂巢，在烈日下泛着可怜的光。
"李四！"她猛地转身，围裙扫过满地糖渣，发出"沙沙"的声响，"说好的西域蔗糖呢？再不来，今儿个真要卖辣椒糖葫芦了！辣哭虎娃别怪我！"
李四缩着脖子从巷口钻出来，额头上的汗珠子把粗布短衫浸出深色的地图，手里攥着空布袋直哆嗦："郡主，南边的糖商被对面包子铺抢走了！"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说...说咱用猪油冒充神油，信誉不好，糖商不敢卖给咱..."
"放屁！"话音未落，红缨"啪"地把一叠油纸拍在木板上，油纸边缘蹭到糖霜，粘得发亮。她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银光闪闪的飞镖，月光似的冷光在阳光下一闪，惊得檐下打盹的麻雀扑棱棱飞走。腰间的镖囊鼓鼓囊囊，绣着镇北王府独有的梅花纹，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像藏着一窝躁动的麻雀。
"敢抢咱们的货源？"红缨指尖抚过镖囊边缘，银镖的棱角在她掌心留下淡淡的红痕，"看属下用飞镖给他们开瓢！让他们知道镇北王府的人..."她话没说完，镖囊里的梅花镖互相碰撞，发出"叮叮"的细碎声响，像在呼应主人的怒火。
白若雪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腕，夺过那枚泛着冷光的银镖，在指尖滴溜溜转了个圈。镖尖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险些蹭到红缨的衣袖："暗器别乱用！"她挑眉，把飞镖塞进红缨腰间的镖囊，"帮我发传单！"
红缨眨了眨眼，黑曜石似的瞳孔里满是错愕："传...传单？"
半个时辰后，对面包子铺的榆木门板上突然传来"噗噗"几声闷响，像有人用石子砸门，却又带着股凌厉的风声。正在揉面的包子铺老板老钱吓得手一抖，白花花的面团"啪嗒"掉在案板上，沾了满地麸皮。
"哪个不长眼的？！"他抄起擀面杖冲出去，络腮胡气得直颤。可刚跨出门槛，就僵在原地——门板上钉着几张传单，边缘赫然嵌着枚梅花镖，银亮的镖尖深深没入木纹，只留下半截缠墨线的镖尾在风中轻颤。传单上的朱砂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墨迹似乎还带着潮气：
「雪姐新品夜光糖葫芦上市！买一送一！另：祖传蔗糖，假一赔十！」
老钱的腿肚子开始打颤，镖尖折射的冷光晃得他头晕目眩。隔壁卖馄饨的王婶扒着门框探头，木勺还在锅里晃悠："老钱，你抢了糖球摊的生意，人家派女杀手了！听说那姑娘是镇北王府出来的，飞镖能钉穿铜钱！"
"女杀手？"老钱的擀面杖"哐当"掉在地上，砸起一片粉尘。他猛地想起镇北王府当年的威名，传说府里的侍卫个个百步穿杨，飞镖能取人咽喉于无形。再看看门板上那枚入木三分的梅花镖，冷汗瞬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粗布褂子。
他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想把传单揭下来，镖尖却几乎贴着他的指甲擦过，在门板上留下道白痕。"快！"老钱突然扯着嗓子喊伙计，声音都在发颤，"把库房里的西域蔗糖给雪姐送去！再备份厚礼——拿两坛女儿红，求她别用飞镖钉我招牌！"
南宫翎骑着玄马经过时，恰好看见红缨收镖的英姿。她站在包子铺前，银发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手腕轻扬，几枚梅花镖便利落地收回镖囊，动作行云流水，像极了当年在王府演武场练镖的模样。他握着玄色缰绳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缰绳被攥得几乎要断裂。
"若雪。"他翻身下马，玄甲在石板上砸出沉闷的声响，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枪尖与青石板碰撞，溅出几点火星。"本王的亲兵也会发传单，"他顿了顿，长枪在手中转了个圈，枪缨扫过地面的糖渣，"用长枪挑着发，比飞镖威风百倍。"
白若雪正数着新送来的蔗糖，闻言头也不抬，指尖沾着糖霜，在账本上留下个模糊的指印："将军，您那长枪能挑传单，能挑糖球吗？扎破了传单，人家还以为我偷工减料呢。"
南宫翎不服气，大步走到传单前，用枪尖挑起一张，迈步走向另一家同行。他身高腿长，玄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本该威风凛凛，却因长枪太尖，"噗"地一声把传单戳了个洞，纸屑纷纷落下。同行老板正在门口晒面粉，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关店门，嘴里还喊着："战神来砸场子了！快躲起来！"
红缨站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只好假装咳嗽掩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镖囊，又看看南宫翎僵硬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将军，还是属下用飞镖吧，准头好，不伤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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