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映得谢知遥那独酌的身影更显孤寂。
知行站在一边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半杯酒入腹,那辛辣灼热之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底,仿佛只有这滚烫的刺痛,才能稍稍压下他心头的窒闷。
“知行,”他忽然开口,眼神在朦胧醉意中透出一丝清明,“去把库房里那株百年老参找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杯壁,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再备些上好的血燕和灵芝,明日..."
话尾悬在半空,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罢了,先收着吧。"
“知行,你喜欢过一个人吗?”谢知遥搁下杯盏,突然抬眸,看向侍立一旁的青年。
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对她就是很在意。
自安阳归来后,他已经把所有的精力都投身于公务之中。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想那个人,可是思想根本不受他控制,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
算一算,从到京的那天起,至今已有一个月零十九天没见她了。
这时间在外人看来不长,可于他来说,仿佛过了十年八载一般。
相思最是磨人,尤其是他这种……
“公子明鉴,”知行讪讪回道,“属下自七岁入府起,就跟在公子身边。属下有没有心仪之人,公子想必最是清楚。”
他心中暗忖:
书里说,情爱最是误人。
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瞧着便令人却步。
情爱一事,于他而言,不过是到了合适年纪,便找个普普通通的人成个亲,生两娃儿,安稳过完这一生就行了。
何必自寻烦恼?
“你不懂,知行,”谢知遥摇摇头,苦涩一笑,“你不懂情爱的好……”
那种蚀骨的在意,那种无法自控的思念,知行怎能明白?
知行有些哭笑不得,他的确不懂,不懂公子这种爱而不得有什么好。
如果这就是情爱的好,那他宁愿这辈子都不懂。
别以为他不知道,上次被公子丢在纸篓的帕子,又被他给偷偷捡回去了。……这般反复,哪还有半分昔日清冷自持的贵公子模样?
“关中那边,最近貌似不太平。”谢知遥又灌下半杯酒,语出惊人,“我想……求个外放。”
知行一愣,忍不住道,“公子,你如果真心倾慕凤姑娘,大可以直接到她面前说。何必这样遮掩。纵无结果,也强过独自煎熬。”
“你不懂!”谢知遥骤然打断,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若她身边无人……我何须......何须如此!”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我只怕……怕说出来,连远远看着她的资格都失去了。”以她的个性,这个结果不是没可能。
祖父的催促,父亲的来信,母亲即将归京的威胁……桩桩件件都逼得他喘不过气。可他心意已决:“我总要等她成家……大不了三十以后再议婚娶。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我如今……寸功未立,有何颜面提婚娶?”
“那公子去了关中,就能放下凤姑娘?”知行满脸不信,他看公子这模样,不像是能放下的。
谢知遥一瞪眼,“谁跟你说?我要放下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只说我要去关中!”
知行被怼的哑口无言,所以公子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去关中。
“我去关中,一为政务,二为避开催婚。待我外放两任归来,她想必……儿女绕膝,到那时……”
到那时,他或许就能死心,随便娶个合父母心意的女子,相敬如宾过完这一生。
等李府医从安阳回来后,给她诊完脉。他外放之事,便可提上日程。
知行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他静静的聆听着自家公子自说自话。反正不管他怎么说,他都不懂、都是错的。
雨声渐歇,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谢知遥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只要一想到他去了关中,就会有五六年看不到她,心里就憋闷、难受。
曾几何时他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般儿女情长、婆婆妈妈。
怪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他忽的又想起那庸医说过的话,想起她那羸弱的身体。
若非为了安阳百姓殚精竭虑,她何至于此,何至于被庸医断言子嗣艰难。
凭什么别人豆蔻年华都是千娇百宠,到她这里就难以生养。
凭什么别人可以有人疼有人爱,到她这里就要一个人撑下所有。
一想到这些,谢知遥就觉得心里愤愤难平。
凭什么她要受这些苦楚,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
人不应该生而平等吗?
她小时候苦,他可以理解。因为父母早亡,造成她幼年时期如浮萍无依,三餐不继。
可如今她有‘半日闲’了,怎还过得这般辛苦、这般艰难。
是赵家、赵王、更或者说是他和珩王这些人,硬生生把她拖进了这个旋涡。让她步步惊心心,日日殚精竭虑。
所以.....去关中,远离她是对的。
“知行,”他突然站起身,眼神锐利,“去给我找一个人,女的。要精通医理,擅调药膳,最好……还懂些拳脚功夫。”
知行被自家公子这一连串的要求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子,你让我上哪儿去找这样一个人?”
谢知遥抬起眼皮,“我不是叫你去找吗?又不是让你现在就把人给她送去。这京城那么大,你慢慢找,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她身边那些人,未必懂得如何细致调养。她身子弱,必须好好将养才是。”
既然天道不公,未曾厚待于她,那便由他来!他就不信,凭他之力,不能将她这年轻轻的身子骨调养好。
看着公子眼中近乎偏执的坚持,知行心中暗叹:公子这是彻底陷进去了,情之一字,当真可怖。
“公子,此事怕是不易。精通医理又擅厨艺之人已是难寻,还要懂拳脚功夫,这更是难上加难。”他面露难色。
谢知遥眉头微皱,“我知此事不易,但总要试试。你且去寻,不论花费多少代价,都给我找来。”
知行只得躬身应下:“是。”他转身欲走。
“等等。”谢知遥的声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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