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啜香茗,声音如珠落玉盘,"过儿,你的棋路,就这般..."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堪一击?"
杨过苦笑着将黑子掷回棋罐,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脆:"是侄儿..."
他抬头望进黄蓉眼底,声音忽然低沉:"有眼不识泰山了。"
"愿赌服输..."黄蓉忽然倾身向前,一缕湿发从她鬓边滑落,发间茉莉幽香混着雨后青草气息扑面而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杨过强撑着学她方才的从容模样:"弟子选...大冒险。"
黄蓉眼中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指尖白玉棋子"叮"地敲在棋盘天元之位:"如此甚好。"
"过儿,请闭眼。"
杨过一怔。
这招数方才自己还用来戏弄他人,转眼竟被原样奉还,当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见杨过僵在原地,黄蓉忽然伸手轻点他眉心,冰凉的指尖激得杨过一个激灵:"怎么?"
声音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危险,"过儿方才戏弄伯母时,可不是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
杨过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是缓缓合上。
黑暗中,棋子落盘的脆响格外清晰。一缕茉莉幽香若有似无地浮动在空气里,让人心神微漾。
"以彼之道..."黄蓉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带着几分棋局对弈时的从容。她指尖拈着一枚白子,在棋盘上方略作停顿,"还施彼身。"
话音落下,棋子应声而落。杨过只觉呼吸一滞,那四个字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道,让原本清晰的思绪忽然乱了方寸。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大到盖过了他如雷的心跳。
"嗒"——
杨过忽觉眉心一凉,却是黄蓉将一枚棋子轻点在他额间。
那白玉棋子带着她指尖的温度,在他眉间朱砂记上留下转瞬即逝的触感。
"就罚你今夜..."她声音轻得似一片桃花落在水面,"做个美梦。"
说罢广袖一拂,转身推开雕花窗棂。
雨后清冽的夜风裹着桃香涌入,将满室旖旎吹散得干干净净。
她立在月光下的身影如广寒仙子,衣袂翻飞间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
"蓉伯母!"杨过急得站起身,棋盘被带得一阵晃动,"这哪算大冒险..."
黄蓉回眸一笑,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辉,衣袂飘飘若仙:"怎么?"
她指尖轻点窗棂,发出清脆声响。
"我桃花岛的'大冒险',便是要人做些..."话音微顿,眼中闪过一丝顽皮,"...正经事。"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郭靖浑厚的声音:"蓉儿?可在东厢?我寻了伞来接你。"
黄蓉快速站起身来,衣袖带翻了棋罐,黑白玉子"哗啦啦"滚落一地,在青砖地上溅起清脆的声响。
"该...该回去了。"她手忙脚乱地系着外袍衣带,那根素来驯服的丝绦此刻却像故意作对似的,怎么都系不上。
杨过单膝跪地,一枚枚拾起散落的棋子。
在黄蓉的脚步声临近门廊时,他忽然低声道:"雨大路滑..伯母千万...小心脚下。"
黄蓉回首望来,眸中情绪比方才棋盘上的星位更错综复杂。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一瞬的欲言又止照得分明。
最终她只是轻轻颔首,转身没入雨幕时,发间那支白玉簪子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流光。
唯有衣袂间残留的茉莉幽香,还缠绕在杨过指尖,比任何真心话都更令人心尖发颤。
窗外,郭靖的声音越来越近:"怎么淋得这样湿..."
接着是油纸伞撑开的声响,渐渐湮没在绵绵雨声中。
黄蓉离去后,烛影渐暗,屋内只余一缕幽香。
杨过从怀中取出那尊白玉雕像,指腹轻轻摩挲过雕像的面颊。
月光透过窗棂,在玉像上流转着温润的光晕——那眉梢眼角,竟与方才对弈之人有七分神似。
"蓉伯母......"
他低声呢喃,拇指不自觉地抚过雕像微翘的唇角。烛火噼啪一声,惊得他指尖一颤,这才发觉自己竟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
夜风拂过纱帐,带着几分凉意。
杨过和衣躺下,将玉像小心地贴在胸前。
朦胧间,黄蓉临去时那句"罚你做个美梦"在耳畔回响,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任由睡意将自己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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