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到这位师娘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如影随形。
他总觉得在何处见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
直到此刻,在这喧嚣的盛宴之上,看着灯火中她清晰无比的容颜,那困扰他多时的、支离破碎的梦境碎片,骤然被一道惊雷劈开,拼凑成完整的画卷!
那个在他无数个辗转反侧、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总是在他哭喊着追赶时,身影模糊、面容不清的“师娘”……
此刻终于有了清晰到令人心颤的轮廓!
原来在梦中,他哭喊着要追的,从来都是眼前这个女子——黄蓉!
梦中的画面与现实的身影在这一刻轰然重叠,严丝合缝!
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他猛地垂下眼睑,遮掩住那瞬间翻涌起的惊涛骇浪——
是恍然,是迟来的委屈,是对眼前这位既是师娘、又似乎早已在他懵懂灵魂深处刻下印记的女子的……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原来,那份刻骨的依恋与追寻,早已在在桃花岛那片隔绝尘世的海风中,由这个女子的温柔与存在悄然种下。
如今,种子破土而出,带着梦境的余温与现实的重压,猝不及防地撞开了他紧锁的心门。
他站在满座宾客的中央,却感觉自己孤身一人,正站在连接过去与现在的、一个巨大而隐秘的旋涡边缘。
郭靖欣慰地拍了拍杨过的肩膀,那厚实温暖的大手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与喜悦:“过儿,随我来!”他拉着杨过,便要引他走向主桌——那里坐着朱子柳、鲁有脚、全真教的道长等几位德高望重的核心人物,显然是要将他介绍给这些武林前辈,以示郑重和栽培之意。
杨过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全场,落在了不远处另一桌。
郭芙正噘着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碗筷,武敦儒、武修文兄弟则陪坐在侧,气氛显然比肃穆的主桌轻松许多。
与那些须发皆白、目光如电的老江湖同席?杨过只觉得那无形的屏障瞬间化作了实质的枷锁,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郭大侠,”杨过脚步微顿,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为难,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推拒,“侄儿……侄儿不敢坐主桌。”
郭靖一愣,浓眉微蹙:“这是为何?今日这宴席,本就是为你而设。这些都是伯伯的至交好友,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你坐在那里正好聆听教诲。”
杨过微微侧身,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主桌那位儒雅端坐、正含笑看向他的书生朱子柳,随即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脸上瞬间浮现出孩童般的窘迫和“痛苦”。
“郭大侠容禀,”杨过的声音带着点“难为情”的颤抖,“侄儿……侄儿小时候顽劣不堪,被教书先生教训得狠了。那先生……打手心打得极重,留下了……唉,落下了一点病根儿。”他顿了顿,仿佛不堪回首,左手下意识地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右手腕,动作带着点夸张的僵硬。
“如今一看到学问渊深、满腹经纶的先生,尤其是像朱先生这样……学问比当年那先生高明十倍不止的,我这手啊……”
杨过抬起右手,五指微微蜷曲,做出努力想伸直却“力不从心”的样子,指尖还配合地轻轻颤抖了几下,“就不由自主地抽筋,僵硬得很,连筷子都拿不稳了。若是坐在朱先生身边,只怕……只怕要闹出失礼的笑话来。”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配上那逼真的“手抽筋”表演和脸上恰到好处的窘迫,竟让郭靖一时语塞。
朱子柳何等人物?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捋须莞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玩味,温声道:“杨小友说笑了。朱某不过一介酸儒,何至于此?童稚趣事,不必挂怀。”他修养极好,只当是少年人紧张推脱的托词,言语间尽显长者风范。
杨过心中暗松一口气,正以为过关。
不料坐在朱子柳下首的一位全真教道长却站起身来。这位道长年约五旬,面皮微黄,眼神锐利,正是全真教在襄阳的主事道长之一。
他见郭靖如此看重杨过,又见杨过推辞,便想做个顺水人情,帮郭靖圆场,也显得全真教大度。
“无量寿福!”道长打了个稽首,声音清朗,“杨小友不必拘谨。贫道是王初一座下弟子赵志敬。郭大侠一番盛情,小友莫要辜负。些许旧事,早已过去。来来来,贫道身边尚有空位,小友请坐便是。”他态度也算和善,主动让出位置。
杨过心头冷笑。道士? 又是道士!
这个字眼本身就足以点燃他心头的厌恶之火。 更何况,就在短短数日之内,他已接连两次与这些所谓的“出家人”起了龃龉——
一次是与洪凌波同骑一马,遭道士出言轻佻羞辱,愤而动手!
另一次便是因几个道士盯着陆无双的跛脚,眼神轻佻猥琐,毫不掩饰轻蔑,甚至刻意讥讽,这才动起手来!
那些道士不分青红皂白的围攻、高高在上的嘴脸、出手狠辣的招式、以多欺少的做派,无不加深了他对这个群体的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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