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朱雀街的晨雾还未散尽。林姝玥背着牛皮工具包站在大理寺门前,仰头望着门楣上斑驳的“獬豸”匾额。
鎏金神兽瞪着铜铃眼,嘴角挂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在嘲笑她这个冒牌仵作。
“林姑娘,请。”李忠不知何时出现,伸手示意她走侧门。
穿过九曲回廊时,她注意到地面石板按“九宫格”排列,每第三块石板缝里都嵌着细小的铜钉——这是古代衙门防止刺客挖地道的手段,现代刑侦学里叫“防撬地基”。
验尸房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比现代解剖室的福尔马林更呛人。林姝玥强忍不适,目光扫过墙根排列整齐的陶瓮——里面装着历年解剖的动物标本,其中一个陶瓮上贴着标签“贞观二十二年虎噬案”,瓮里泡着半副人类肢骨。
“这是新来的?”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姝玥转身,看见三个身着灰布短打的老仵作,居中那人缺了颗门牙,指甲缝里积着暗褐色污渍——那是长期接触尸油的痕迹。
“王师傅,这是谢大人亲点的帮手。”李忠语气疏离,显然对这些老油条没什么好感。
缺牙的王仵作上下打量林姝玥,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黑洞洞的牙床:“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不如去后厨帮厨,验尸可是要碰死人的。”
“何止碰死人,”林姝玥笑眯眯地卸下工具包,取出骨尺在掌心敲了敲,“还得让死人开口说话呢。王师傅可听说过‘五听验伤法’?”
老仵作们面面相觑。林姝玥忍住笑,故意用古代仵作术语解释:“一曰看伤痕颜色,二曰摸骨骼裂痕,三曰闻伤口异味,四曰听关节响动,五曰察脏腑积滞。”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验尸台边缘的凹槽,“不过依民女看,这验尸台该垫高两寸,凹槽再宽三分,不然血液淤积会影响伤痕判断。”
李忠挑眉,显然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王仵作脸色一沉,正要反驳,门外传来脚步声。谢砚舟身着常服,外罩墨色披风,腰间玉佩换成了素面青铜牌,更显冷峻。
“开始吧。”他简短下令,掀开角落的白布——下面是具男尸,肤色青灰,指甲发紫,嘴角残留着白沫。林姝玥瞳孔微缩:典型的中毒症状,与现代法医教材里的“砷中毒”极为相似。
“张屠户,昨日申时三刻暴毙,其妻称其食下羊肉羹后腹痛而亡。”谢砚舟说着,递来一卷供词。
林姝玥接过时故意让指尖擦过他掌心——那里有块茧,形状与握笔姿势不符,倒像是长期握剑所致。
“民女需要清水、米醋、细布。”她开口。
王仵作嗤笑一声:“小娘子这是要做面点?验尸要这些作甚?”
林姝玥不答话,低头用骨尺丈量死者肘窝处的尸斑:“尸斑呈暗紫色,分布于背腰部,死亡时间应在十二时辰以上。”
谢砚舟微微颔首,示意李忠取来所需物品。
林姝玥将米醋倒在细布上,轻轻擦拭死者嘴角白沫,布面瞬间泛起淡金色——这是古代“验毒法”中,砷与酸反应的特征,但她故意用现代术语解释:“毒似金,遇酸现形。”
老仵作们窃窃私语。王仵作突然伸手扯开死者衣襟:“说不定是心疾而亡!”
他枯瘦的手指按在死者胸口,却见林姝玥取出银针,用蜡烛炙烤后刺入死者太阳穴——这是古代“探脑验毒”之法,现代法医则称之为“颅内液体检测”。
“针身发黑,确系中毒。”谢砚舟盯着银针,语气里多了几分审视。
林姝玥趁机翻开死者眼睑:“巩膜黄染,牙龈有‘铅线’,此毒非一日所致,乃慢性中毒。”
“慢性?”李忠皱眉,“张屠户每日在家用餐,若有人下毒,其妻嫌疑最大。”
林姝玥却注意到死者指甲缝里的油渍:“大人看这油渍,呈淡红色,有羊膻味,却混着一丝苦杏仁香——这不是普通的羊肉羹,而是加了乌头的毒汤。”
谢砚舟眼神骤冷,俯身闻了闻死者指尖:“乌头主产蜀地,张屠户妻乃本地农妇,如何能弄到这种毒药?”
林姝玥心中一动,原主记忆里,上个月确实有个蜀地商队来过长安,领头的人腰间挂着青铜铃铛,声音清脆如鸟鸣。
“或许该查查,最近有谁买过乌头。”她轻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哨。
谢砚舟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忽然开口:“李忠,带王师傅去查药铺记录。”
等老仵作们离开,他忽然逼近她,沉水香混着尸臭扑面而来:“你刚才用的‘擦毒法’,是谁教的?”
林姝玥心脏狂跳,面上却佯装镇定:“父亲临终前,曾在梦里教过民女。”她顿了顿,故意提及关键线索,“他还说,若遇到带青铜铃铛的人,要躲得远远的。”
谢砚舟瞳孔骤缩,退后半步。林姝玥这才注意到,他左襟第二颗盘扣上有道极细的划痕,形状竟与柴房墙上的凿痕吻合。难道昨夜的黑影,真的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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