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的蝉鸣比往日更躁,大理寺后院的老槐树被晒得叶子打卷,林姝玥蹲在墙根拨弄蚂蚁窝,指尖捏着半块碎掉的绿豆糕,看工蚁们举着碎屑往洞穴里钻。
牛皮验尸包搁在膝头,包角的铜扣蹭过青砖,发出细碎的响。
“林姑娘又在喂蚂蚁?”苏桃桃的小铃铛声由远及近,少女抱着个漆木匣子蹦过来,发间别着的栀子花被汗水洇湿,“谢大人方才叫你去验尸房,说是城西义庄送了具溺水的尸体。”
“知道了。”林姝玥起身拍了拍裙角,绿豆糕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惊得蚂蚁们四散奔逃。她望着苏桃桃怀里的匣子,挑眉道,“你这匣子装的什么?莫不是又藏了面人?”
苏桃桃吐了吐舌头,匣子缝里露出半片玫瑰花瓣:“才不是!这是……”话未说完,便见箫妄言摇着折扇晃过来,锦缎靴底碾碎了几只蚂蚁。
“哟,林姑娘这是要去验尸?”他挑眉看向林姝玥腰间的银针包,“正巧本侯爷闲着,一同去瞧瞧?”
林姝玥瞥了他一眼,故意逗道:“小侯爷不去醉仙居听曲儿,倒惦记起验尸了?”
箫妄言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新画的钟馗瞪着铜铃眼:“本侯爷昨儿梦见你验尸时把银针戳错了穴位,特意来盯着——免得你把好好的尸体戳成筛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姝玥轻笑,绕过他往验尸房走,却在路过垂花门时,与谢砚舟撞了个正着。
大理寺卿身着藏青官袍,玉带束得端端正正,手里抱着一摞卷宗,发间还沾着片槐树叶。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他耳尖微不可察地红了红,迅速别开视线。
“城西义庄的尸体已送到验尸房。”他的声音平稳如常,却在将卷宗递给林姝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死因初步判断是溺水,但口鼻无泥沙,需仔细查验。”
林姝玥点头,触到卷宗边缘的温热,想来是他一路抱在怀里暖着。验尸房的门轴发出“吱呀”声,她回头时,正见箫妄言凑到谢砚舟耳边说着什么,后者耳尖的红色更浓了。
验尸房内弥漫着惯有的艾草香,尸体仰面躺在木案上,皮肤因浸泡泛着惨白。林姝玥戴上粗布手套,指尖按压死者腹部,发出空鼓般的闷响。
“巨人观明显,角膜重度浑浊,”她用银针挑开死者牙关,一股腐臭混着水草味扑面而来,“喉咙里没有泥沙,确是死后抛尸。”
苏桃桃举着油纸伞为她遮阳,伞骨边缘的流苏扫过死者脚踝:“姐姐,他手腕上有勒痕!”
林姝玥凑近查看,死者腕间有一道淡青色绳印,边缘整齐:“是被粗麻绳绑过,抛尸时用来固定重物。”她忽然注意到死者指甲缝里的淤泥,用镊子挑出少许放在瓷碟里,“这泥土颜色泛红,与城西荷花池的土质一致。”
箫妄言捏着鼻子凑近,折扇掩住半张脸:“荷花池?前几日不是刚捞了个校书郎?”
“此次不同。”林姝玥用竹片刮取淤泥,“校书郎案是中毒后溺水,而这人……”她翻开死者眼皮,结膜下出血明显,“是被活生生溺死的。”
谢砚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目光落在死者紧握的右手上:“手里攥着东西。”
林姝玥掰开死者手指,掌心里躺着半片干枯的桂花花瓣,边缘有虫蛀痕迹:“这花至少晒干三个月,眼下七月,正是新桂未开的时候。”
苏桃桃忽然指着死者衣领:“姐姐快看!这里有块绣片!”
那是块褪色的粉色锦缎,绣着半朵并蒂莲,针脚细密,却在花瓣处有明显的修补痕迹。林姝玥用银针挑起绣片,发现背面用金线绣着个“谢”字。
谢砚舟的身子猛地僵住,林姝玥转头看他,发现他盯着绣片的眼神复杂至极,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迅速掩去。
“这绣片应是凶手遗留。”林姝玥将绣片放入蜡封小瓶,“并蒂莲纹样常见于闺阁女子,而‘谢’字……”她顿了顿,看向谢砚舟,“或许与扬州谢家有关?”
“大理寺会彻查。”谢砚舟的声音恢复如常,却在接过小瓶时,指尖微微发颤,“今日验尸就到这里,林姑娘早些歇息。”
林姝玥挑眉,往常谢砚舟总会追着问细节,今日却这般反常。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注意到他腰间的双鱼玉佩晃出银光,与绣片上的“谢”字相映成趣。
申时三刻,林姝玥坐在屋檐下打磨银针,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桃桃蹲在一旁捏面人,面团在她指尖变成个戴着斗笠的小人,发间别着朵栀子花。
“姐姐,明日就是你生辰啦!”少女忽然开口,小铃铛随着动作轻响,“你猜谢大人会送你什么礼物?”
林姝玥手一顿,银针险些划破指尖。她当然记得明日是原主的生辰,可她心里始终把十二月初二当作自己的生日,现代的父母总会在那天给她煮碗长寿面,如今却……
“桃桃,”她轻声道,“我其实……不太习惯过七月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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