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因失血和能量枯竭而有些苍白的手指,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水晶灯壁。星灯那微弱的搏动透过指尖传来,带着牺牲的灼热与传承的坚韧。
船舱内一片寂静,只有维生系统断续的嗡鸣和三人细微的呼吸声。林墨凝视着星图,凝视着那七点微光,仿佛要将它们刻入灵魂深处。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和力量,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休息吧,小豆子。”
“我们……回家。”
星梭“尘寰”的残骸,这承载着归墟星火余烬的脆弱孤舟,在无垠的黑暗虚空中,如同投入水中的一片叶子,开始了它漫长而沉默的漂流。它的方向,已被那七点微光锁定。薪火未绝,前路虽遥,微光已在彼岸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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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尘寰”号内部的时间感变得模糊而粘稠。维生系统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循环,空气带着一丝金属和循环液混合的沉闷气味。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林墨背靠着一个翻倒的储物柜坐着,身前摊开一张用破损隔热布临时充当的“黑板”,上面用烧焦的金属棒划着几道轨迹和一些星辰符号。
他的学生只有两人:小豆子裹着保温毯,依偎在秦雨薇身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孩童的清澈,只是深处多了一丝经历风暴后的沉静。秦雨薇则坐在一个工具箱上,充当着助教和记录员的角色。
“看这里,小豆子。”林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用金属棒指着“黑板”上一个代表“尘寰”的光点,又在极远处点了七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我们现在在这里。这七个点,是星灯感应到的‘路标’,它们非常非常远。就像……就像你在村口,能看到对面山坳里老槐树顶的喜鹊窝,但要真正走到那里,得翻过好几座山,趟过小溪,还要走很久很久的田埂路。”
小豆子用力地点点头,目光紧紧追随着林墨的“笔尖”。
“我们现在没有能‘翻山’的引擎了,”林墨的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星梭只能像水里的树叶,顺着看不见的‘水流’——宇宙里的空间本身在缓慢移动的方向——往前漂。所以,我们得知道这‘水流’的方向,还要知道怎么‘看’到我们的‘路标’有没有变近。”
他拿起一块从破损传感器上拆下来的、勉强能用的光学棱镜碎片,对着舷窗外一片稀疏的星群。“看到那三颗排成钩子一样的亮星星了吗?它们就是我们的‘参照物’。我们每天……嗯,按飞船时间算,每过十个维生循环周期,就记录一次它们在我们舷窗视野里的位置变化。再结合星灯……嗯,就是你怀里那个宝贝灯灯,它虽然很虚弱,但它心里装着那七个‘家’的方向。它每次‘心跳’(指星火微弱闪烁的波动)时,我们感觉到的‘家’的方向有没有稍微偏左或者偏右一点点?偏了,就说明我们的‘漂流方向’歪了。”
林墨放下棱镜,目光转向小豆子怀中的星灯,眼神变得格外专注:“小豆子,你是离灯灯最近的人。老师需要你,成为我们最重要的‘小导航员’。你要仔细地感觉,每次灯灯的心跳,你心里觉得‘家’在哪个方向?是更靠近我们左边肩膀对着的星星,还是右边?或者,是觉得它好像……更亮了一丁点?哪怕只有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点点感觉,都要告诉老师或者雨薇姐。这感觉,就是我们在茫茫大海上看到的灯塔的光!”
小豆子的眼睛亮了起来,一种被赋予重任的使命感让他挺直了小胸脯。他低头看看怀里的星灯,又抬头看看林墨,用力地、认真无比地“嗯!”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抱着星灯的姿势,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的指南针。
秦雨薇在一旁,用一块金属片在舱壁上刻画着简易的符号,记录着林墨讲述的观测方法和时间节点。她抬起头,补充道:“林老师,维生系统读数显示能量还剩4.3%。循环水过滤器负荷在增加,我检查过,滤芯有轻微堵塞,可能需要额外能量脉冲冲洗,但会加速消耗。”
林墨点点头,这又是一个现成的教材。他转向小豆子:“小豆子,还记得我们在村里学过的‘分饼’吗?雨薇姐说的,就像我们只剩下最后四块半饼了。给过滤器‘冲澡’让它干活更利索,要花掉半块饼的能量。但如果不冲,水会慢慢变少变脏,我们最后可能连一块饼都保不住。你觉得,这半块饼,该不该花?”
小豆子皱起小眉头,陷入了认真的思考。他看看秦雨薇记录在舱壁上的“4.3%”符号,又看看怀里需要保护的星灯,最后看看林墨沉静等待答案的眼睛。
“要……要花!”小豆子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灯灯要喝水,我们也得喝水!水脏了,灯灯会生病,我们也会生病!生病了,就……就更找不到家了!半块饼……省着点,少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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