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的血混着冷汗,黏腻地糊住了林墨的视线,将囚室昏黄的光线染成一片模糊的暗红。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紧贴着半边脸颊,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起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喷吐的气息在冰冷的地面凝结成微弱的白雾。怀中的守夜图滚烫,边缘焦痕处散发着淡淡的糊味,那承载了青山坳所有心火的纸张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光芒彻底黯淡,只剩下纸张本身的温热。
守护核心印记深处,那道璀璨的光界弧线已然熄灭,只余下灼热的余烬和深入灵魂的刺痛。那粒新生的星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被熄灭。意志火种的光芒明灭不定,如同行将就木者的呼吸,在无边无际的虚弱和剧痛中艰难维系着最后一点意识。
地底的咆哮似乎平息了。
但那并非结束。
那被秩序之焰灼伤的巨瞳,其怨毒与暴怒如同实质的冰层,沉甸甸地压在林墨的精神壁垒之上,比之前任何一次窥伺都更加粘腻、更加沉重。它像一头受伤的凶兽,蛰伏在更深的黑暗里,舔舐着伤口,用无数双无形的、充满恨意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这间囚笼,锁定了这个让它尝到痛苦滋味的蝼蚁。
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和额角鲜血滴落的微弱声响。
滴答。
滴答。
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敲门声,如同擂鼓般砸在单薄的木门上!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板簌簌发抖,灰尘簌簌落下。这绝非陈国栋那种带着试探的叩击,而是蕴含着权力和意志的宣告!
“开门!林墨老师!” 门外传来周博文那低沉、威严、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山岳般压迫感的声音。没有称呼“林老师”,而是直呼其名,冰冷而疏离。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和锁舌弹开的清脆“咔嚓”声!
沉重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昏暗的囚室,将飞舞的灰尘照得纤毫毕现,也将林墨此刻的狼狈不堪彻底暴露在来者眼前——
枯槁的身体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半边脸浸在血污之中,额角伤口狰狞,鲜血顺着脸颊蜿蜒流下,染红了洗得发白的旧衣领口。嘴角残留着干涸和新溢的血迹,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他怀中紧紧抱着一叠边缘焦黑的粗糙纸页,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气息。
门口,周博文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他依旧穿着熨帖的中山装,头发一丝不苟,儒雅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冰冷地扫视着地上的林墨。那目光里,有审视,有评估,有深沉的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如同确认猎物伤势般的……满意?
在他身后,两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保安如同铁塔般矗立,目光锐利地锁定着地上的林墨。
“林墨。” 周博文的声音在死寂的囚室里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那片相对“干净”的光线里,居高临下,如同神只俯视尘埃。“看来,陈主任说的没错。你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他的目光落在林墨额角的伤口和怀中的守夜图上,尤其在看到那焦黑的边缘时,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李浩然同学在特护病房再次出现剧烈痉挛和精神紊乱,生命体征一度极其危险。” 周博文的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却像冰冷的石头砸在死水里,“医生束手无策。就在刚才……他突然平静了。各项指标奇迹般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已脱离生命危险。”
他的话语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聚焦在林墨脸上:“就在他平静下来的那一刻,整个西区的地面……震动了一下。很轻微,但监测仪器记录到了。”
周博文向前迈了一步,皮鞋踩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微微俯身,靠近蜷缩在地的林墨,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般压下。
“林墨,”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告诉我。你刚才……做了什么?你怀里那张烧焦的纸……又是什么?”
他问的不是课堂混乱,不是李浩然的失控,而是……地底的震动和那张纸!
林墨的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额角的血流入眼睛,视野一片血红模糊。周博文身上那股混合着昂贵雪茄、木质熏香和……某种极其隐晦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他体内那缕微弱到极致的意志火种,在这巨大的压力下,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只能将怀中的守夜图抱得更紧,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焦黑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色。这无言的姿态,在周博文眼中,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抵抗和最后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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