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圣恩失魂僵住一秒,指尖发颤地捏住粘在脸上的那块肉,盯着上面的纹身,像是不认识人类血肉。
他转头看到血珠顺着许鸮崽下颌线滚落,在凹陷的锁骨窝里积成暗红色水洼。
“为什么...不说安全语?说'抱抱我'就那么难?”他颤抖的拇指摩挲许鸮崽的脸。
许鸮崽撇过头。
男人抖着手,徒劳地掰开许鸮崽的嘴,将组织按回许鸮崽撕裂的伤口:“接回去...”
许鸮崽抿着流血的嘴唇,拒绝那块血肉再次沾上自己分毫,再次把肉吐出去。
顾圣恩拳头“砰——!”一声重重砸在头顶的墙上。泛红的眼白里,血丝像蛛网般炸开,如困兽嘶吼:“你是我的!”
指甲嵌入墙壁,带着血和灰抽出来,敲许鸮崽太阳穴:“你这里!”
手指又猛地戳向对方胸口:“这里!每个细胞都要刻着我的名字!"
许鸮崽“呸——!”一声,血喷顾圣恩满脸。
男人一哽,突然弓着背剧烈咳嗽,他捂着右肩,再抬头时暴怒转为扭曲的笑意,沾血的虎牙森然发亮。
“不公平!
审判不公平!
死刑犯也能见家属!
死刑犯也有爱人!
重新审判!
我要二审!”
许鸮崽冷冷瞧着男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为什么是这种眼神!”男人笑意一点点褪色,“你不是我宝贝!你把我宝贝弄哪去了!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宝贝!”
顾圣恩呼吸一滞,最恐怖的事划过脑海。他咬牙问:“你喜欢上那野种了?你说话!”
许鸮崽轻蔑的勾勾嘴角。
“你早就脚踏两条船?”男人剧烈地呼吸着浓稠的空气,眼泪混着血珠滴砸在许鸮崽脸上。
“你都不为我弯,你他妈的对他弯!”顾圣恩再次咳嗽起来,嘴角流出血,“我离不开你...我他妈的离不开你...”
顾圣恩捂着肩膀跳下床,膝盖重重砸在上,救援衣在跪姿下绷出狰狞褶皱。
他指尖去勾对方垂在床边的手趾,低声说:“我当小三..."声音突然哽住,额头抵着床沿发出闷闷的呜咽。
“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顾圣恩又抬头亲吻那只被捆绑的手背,“我不会让他发现的,求你...”
许鸮崽像粘到苍蝇腿般抖落手背上的吻。
一言不发。
一动不动。
下一秒,男人慌了神,背着许鸮崽冲出防空洞,奔向医院。
...
急诊手术室。
无影灯将许鸮崽的唇纹照得纤毫毕现,纹身肉片在弯盘里如搁浅的水母。
虞江山医生蹙眉看手术床上的病号,镊子夹起无菌包的边缘,道:“你之前来轮转实习过,许鸮、鸮崽,我没叫错吧?”
许鸮崽舌尖舔过豁口,头脑慢慢冷静下来,他瞧见男医生胸卡上的名字“虞江山”,没有丝毫印象。
眼睛上移,撞上对方沉稳专注的黑亮眼神。
虞医生戴着蓝色口罩,挑挑浓眉,小麦色的皮肤像是刚从海滩阳光浴回来,几缕黑色短卷发在蓝色的帽沿溢出。
他身形高大,一米九三,最大号的医用手套紧紧包裹他的指关节,手稳稳当当的打开无菌纱布。
“不会说话了?”虞医生没转头,利落的打开利多卡因瓶。
许鸮崽急忙道:“我来这实习过?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虞江山调侃道:“我这个带教老师可记得你。这么快就把老师忘了,老师可是要伤心了。”
许鸮崽手指抓住床边,微微对着他点头:“抱歉,虞老师,我前段时间出车祸了。记性不好。”
虞江山转头道:“逗你呢。我知道你出车祸了。你出车祸那天,我接诊的你。你脑出血,差点过去。现在能正常说话走路,奇迹。”
虞江山盯着盘子里的那块肉 ,肉边缘有清晰的咬痕,他沉默片刻问:“你自己咬的?意识不清,癫痫发作?还是故意为之?”
许鸮崽低声说:“虞老师,我被绑架了,外面那个戴帽子口罩送我来这的人是绑匪,他有精神病,帮我报警!”
虞江山凝视他片刻,道:“开玩笑?”
“不是!虞老师,真的!报警!”
“有老师在。你安心躺好。”虞江山对着手术二助点头,二助摘下手套,跑出手术室。
男人对着手术护士点头,手术护士打开角落的音乐播放器。
舒缓的轻音乐伴着森林流水声在手术室流淌。
男人声音低沉醇厚,安慰道:“听音乐,有助于手术患者放松。这是你的建议。”
许鸮崽松了一口气,道:“谢谢老师...虞老师,我来您这实习的时候是什么样?您了解吗?会...花很多钱...会...挥霍吗?”
虞江山蹙眉笑一声,说:“吃苦耐劳,非常能干。你每天穿双旧运动鞋,鞋边擦的很干净,早早来做术前准备。你跟我上台,手术拉勾,坚持十个小时没抱怨过一句。
你总买临期的盒饭,我把职工卡给你,让你吃食堂,你不好意思,没要。
当时我劝你读我的硕士研究生,你拒绝。我记得你铁了心选心理方向。你后来考研考的怎么样?”
“还没考...在准备...”许鸮崽握紧拳头。
“没事,医学生,二战三战都很正常。”虞医生用镊子夹起那块肉,“组织保存完好,接上存活率高。躺好。”
许鸮崽摇头,坚决道:“虞医生,我不要这块肉!”
“那你下唇内侧可能...”虞医生盯着肉上的纹身,没再多说。
“请直接清创缝合吧...”许鸮崽直截了当的说。
虞医生举起针筒,轻声道:“张开嘴,我给你打麻药。”
“不用。虞老师,直接缝。”
虞江山附身,耳语道:“没事,许同学。钱,老师我出。你不用担心费用问题。”
“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许鸮崽微微一笑,“直接缝吧,虞老师。”
缝合时,许鸮崽一直盯着虞江山的白大衣。他心想,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会好的。
会上岸。
会活下去。
就在许鸮崽正念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怒吼。
“让我进去!我是家属!我是他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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