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像霉菌,在索马沙集中营无声蔓延。许鸮崽被扔进这里的第一天就失去姓名,变成一个编号。
这天毒气室“效率”很高。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消毒水、腐烂物和焚烧炉里飘来的焦肉味。
许鸮崽和其他几个“工友”麻木地重复着机械动作:弯腰,拖拽,抬起,将毒气室刚杀死的人扔上那辆锈迹斑的卡车。
手臂酸痛,肺部灼烧。视线所及,是堆叠的、扭曲的、青灰色的肢体,空洞的亡灵眼睛。
突然,一个囚犯疯了,歇斯底里地大笑,看守“突突突”射击。
许鸮崽攥紧拳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只是机械地在心里计数:一具、两具、三具...仿佛数到某个数字,这一切就会结束,或者他就能彻底麻木。
就在他弯腰去拖拽下一具沉重的躯体时,一个低沉清晰的男声在他斜后方响起:
“新来的?”
许鸮崽猛地顿住动作,心脏不合时宜地漏跳一拍。
国语?
在这种地方?
他缓缓直起身,循声望去。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和他做着同样的工作。那人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破烂囚服,却奇异地没有被这身褴褛完全压垮。
男人很高,肩膀宽阔,即使在这非人的劳作中,背脊也挺得笔直,像一株被风暴摧折却不肯倒下的松树。
他留着短寸头,脸上蒙着简陋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淬炼过的黑曜石,沉静、锐利,此刻正专注地凝视许鸮崽,没有疯狂,只有清醒探寻。
男人半摘下脸上的布巾,露出一张即使沾满污垢也难掩英俊的脸庞,鼻梁高挺,唇线紧抿。他动作熟练地托起尸体的肩膀,示意许鸮崽搭把手。
许鸮崽走过去配合他,将那具冰冷的躯体抬上卡车:“今天刚来。”
“我是苏浙台摄影记者洛诚,派到这里报道,被抓了。”他说的简洁有力,目光扫视着周围。即使在自我介绍,男人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卡车发出沉闷的轰鸣,朝冒着滚滚黑烟的焚尸炉方向开。
两人转身,走向毒气室门口等待下一批“工作对象”。
就在这短暂的空隙,洛诚的目光重新落回许鸮崽脸上,眼睛闪过一丝更深的审视。
“许鸮崽?”洛诚忽然说,声音压得更低。
许鸮崽猛地抬头,错愕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苏浙日报娱乐板块,报道过你和顾圣恩。”洛诚直言不讳。
“哦。”顾圣恩的名字瞬间打乱许鸮崽强行维持的麻木外壳。
洛诚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评判,他似乎并不意外许鸮崽的反应。他没有追问,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再次扫过远处荷枪实弹、神情漠然的看守。
“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洛诚语气是陈述,也是结论,“等死,或者变成他们那样,”他朝那些被射杀、堆在墙根上的人抬抬下巴,“不是我的选择。”
许鸮崽坚决道:“也不是我的。”
“很好。许鸮崽,想活下去,我们就得合作。我们要比他们更聪明。”洛诚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一下。
“怎么合作?”许鸮崽心跳如鼓。
洛诚再次弯腰,和许鸮崽一起抬起下一具尸体。男人目光越过许鸮崽的肩膀,锐利地扫视着铁丝网、了望塔和守卫巡逻的路线,最终落回许鸮崽的眼中。
“观察,等待,出击。”洛诚眼里燃起火焰,“继续干活,保持清醒,记住你看到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守卫换岗的时间和路线。”
许鸮崽点头,手和洛诚一起,将重负抛上卡车。这一次,他手臂酸痛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夜里,集中营囚室里咳嗽声此起彼伏。角落里有人发出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啜泣,更多的人只是躺着,睁眼或闭眼,像一具具提前入殓的尸骸,安静地等待着最终被拖进焚尸炉的命运。
许鸮崽穿着薄薄的囚服,蜷缩在木板通铺最潮湿的角落,他摩挲着身后早已没电、形同废铁的手机冰冷的轮廓,胃部一阵剧烈抽搐,饥饿感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他。他闭上眼睛,试图用意志力压下这股折磨。
就在这时,一个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
许鸮崽睁开眼,黑暗中洛诚的脸庞近在咫尺。
洛诚从怀里掏出一团食糜,掰下一大半,塞进许鸮崽手里。
“你...”许鸮崽刚想开口拒绝,“拿着。”洛诚飞快地扫一眼通铺上其他身影,“你需要体力。”
许鸮崽攥紧那块食糜,艰难地大口啃咬。
洛诚转身背对他,脱下身上那件破烂、被汗水反复浸透又风干、硬邦邦的囚服上衣。
借着棚顶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许鸮崽看到洛诚宽阔的背脊上肌肉线条分明,汗水沿着脊柱的沟壑流淌,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洛诚双手用力拧着衣服,汗水滴滴答答落在肮脏的地面上。拧干衣服,坐下,将衣服随意地搭在腿上。
许鸮崽注意到洛诚手指在衣服遮挡下,极其隐蔽地抠弄着木板通铺边缘一颗松动的锈钉子。
“谢谢。”许鸮崽咽下最后一点食糜渣,明白洛诚白天说的“观察”、“等待”、“出击”并非空谈。
“今天月亮很亮。”洛诚侧过身,面对着许鸮崽,月光恰好照亮了他腰侧靠近后腰的位置。那里,一道狰狞的、足有十几公分长的暗红色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紧实的肌肉上。
疤痕边缘有些地方颜色异常鲜红,甚至微微外翻,带着撕裂的痕迹,显然是在这恶劣环境和繁重劳动下,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遭到了破坏。
“你这怎么了?受伤了?”许鸮崽职业病犯了,伸手去触碰,又尴尬的在半空停住、收回。
洛诚道:“做了个小手术。”
“手术?”许鸮崽皱紧眉头,“什么手术能弄成这样?”
洛诚沉默几秒,囚室里只有远处传来的压抑咳嗽和粗重的呼吸声。
洛诚抬眼看向许鸮崽,月光映在他深潭般的眼眸里,坦然而平静:“半年前,我配型上一个病人,捐献了一个肾脏。术后伤口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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