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IT男那彻底放空、仿佛灵魂出窍般的状态。他那万年古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捕捉的…**涟漪**?那若有若无的嘴角弧度,似乎比之前小女孩献宝时,加深了那么难以察觉的一点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重新阖上了眼帘。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风过竹林,了无痕迹。
只有那尽职尽责的“道童”机器人,依旧在几米外,一板一眼地执行着它的程序。竹扫帚刮过铺着碎石的地面,发出规律而刺耳的——咔哒…哗啦…咔哒…哗啦…
时间,在这片被星云笼罩的小小角落,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嘀嘀!嘀嘀嘀!” 一阵刺耳的手机电量不足警报声,如同恶毒的闹钟,骤然撕裂了那片宇宙级的宁静!
IT男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从深海中强行拖拽上岸!他茫然地眨眨眼,瞳孔艰难地聚焦,从那片旋转的深蓝,回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红色电池图标。他如梦初醒般看看手机,又下意识地、带着一种奇异的敬畏感,看向旁边蒲团上那尊仿佛从未动过的身影——葛袍依旧,白发依旧,呼吸悠长依旧。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没有顿悟的狂喜,没有醍醐灌顶的通透,只有一种…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一根浮木、终于得以喘息的虚脱感,以及一种被那无垠星云映照出的、自身渺小却奇异地感到释然的平静。
他默默站起身,双腿因久坐而有些发麻。他对着老子那清瘦、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奥秘的背影,极其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动作缓慢,充满了一种发自肺腑的、无声的感激。然后,他转身,脚步虽然依旧带着程序员的沉重拖沓,但那沉甸甸的绝望,似乎被抽走了大半。他没有立刻掏出手机查看那99+的未读邮件,也没有冲向他的“战场”。他走到竹林边缘,站在那沙沙作响的绿幕前,闭上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竹叶清香的、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仿佛也带走了最后一丝浊气。
老子的“道”,不在震耳欲聋的“克己复礼”,不在气吞山河的“战必胜矣”。它或许就藏在这片沙沙作响的竹林里,在这碗永远半满的清水中,在这个指向宇宙深空、仅能提供“一时清净”的二维码里。它像一个沉默的港湾,不主动招揽,不刻意教化,只等待着那些被生活撞得头破血流、偶然踉跄至此的疲惫灵魂,在片刻的驻足凝视间,获得一种近乎奢侈的喘息与安宁。这大概是整个喧嚣景区中,唯一一处能让商鞅那无孔不入的罚单系统彻底“宕机”的地方——对着一个枯坐如朽木的老人开罚单?对着一个显示宇宙星云的二维码开罚单?这行为本身,就是对“道法自然”最彻底的亵渎和悖逆。
然而,这片刻意营造的“无为”净土,终究难逃现代科技那微小却执拗的噪音污染。
“咔哒…哗啦…咔哒…哗啦…”
“道童”机器人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它的程序设定是“清扫半径十米内所有落叶”。它忠实地执行着。竹扫帚刮过地面碎石,发出稳定而单调的摩擦声。它绕着草庐和矮几,画着精确的圆形轨迹。一圈,又一圈。
老子依旧闭目静坐,仿佛那声音只是自然的一部分。
机器人转到了老子打坐的蒲团旁。它内置的传感器识别到前方有“障碍物”(老子及其蒲团),按照预设程序,它需要绕行。它笨拙地调整方向,试图以一个更小的半径绕过蒲团边缘。
“嗡…吱嘎…” 内部某个齿轮似乎卡进了一粒特别顽固的砂砾,发出一声刺耳的异响。机器人的动作猛地一顿,整个机身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故障,似乎让它那简单的逻辑回路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它僵在原地,圆圆的“脑袋”(其实是摄像头和传感器集成区)左右微微转动,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电流声,像是在困惑地扫描。
就在这短暂的“宕机”瞬间,它握在“手”(机械臂末端)中的那柄长长的竹扫帚,因为惯性和重心不稳,加上刚才试图强行转向的扭力——
“啪嗒!”
扫帚头那蓬松的竹枝部分,不偏不倚,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拂在了老子那宽大的、恒温恒湿的葛布道袍下摆上!**
几片刚刚被扫拢、还带着露水湿气的枯黄竹叶,就这么粘在了那洗得发白的布料上。像几点不合时宜的污迹,落在了无瑕的古卷之上。
一直如古井无波的老子,身体极其轻微地一震。那低垂的眼帘,倏然睁开!
澄澈如水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自己袍角那几片突兀的枯叶上。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极其纯粹的、如同观察一片云如何飘过山峦般的…**凝视**。
那目光,平静得可怕。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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