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屋中人的身影拉得修长。
裴嬴川未睡,依旧穿着亲王礼袍,随手翻着一张地图。
云珈蓝站在门前,攥紧袖中藏着早已拟好的和离书。
薄薄一张纸,却仿佛有千斤重。
"进来。"里面传来裴嬴川低沉的声音。
云珈蓝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裴嬴川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案几上摊开着边防地图,墨迹未干的朱砂标记如血般刺目。
"王爷。"她轻唤一声。
裴嬴川转过身,凤眸里闪过一丝疑虑:"皇帝到底与你说了什么?让你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
云珈蓝指尖微颤,却强自镇定地迎上他的视线:"不过是些家常话......."
"撒谎。"他两步逼近,身上凛冽的松木香瞬间将她包围,"你的眼睛从来藏不住事。"
裴嬴川的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云珈蓝突然想起皇帝那句"五马分尸",胸口一阵刺痛。她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手指下意识抚上小腹。
"妾身想......"她垂下眼睫,"想问你一个问题。"
裴嬴川眉头微蹙,却还是点了点头。
"将士的性命,和亲人的性命..."云珈蓝抬起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哪个更重要?"
裴嬴川眸光一沉,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转身走向案几,手指划过地图上标注的军营位置。
"你口中的亲人,是指谁?"他忽然反问。
云珈蓝心头一跳。
裴嬴川直视着她。如今他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已然不多,再联想到云珈蓝刚刚见了皇帝,便以为她是问的裴天佑。
怕不是皇帝让她来试探他。
于是裴嬴川冷笑一声,手指猛然收紧,地图在他掌下皱成一团:"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每一个都比本王的所谓亲人重要。"
云珈蓝心里一颤。在他心中,将士比亲人重要得多。或许在他眼里,她这个异族女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甚至根本算不上"亲人"。
"我明白了。"她勉强勾起唇角,却感觉整颗心都在往下沉。
裴嬴川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伸手想握住她的手腕:"珈蓝,你到底......"
"明日我想去拜访临海公主。"云珈蓝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自从回京还未曾去看望她。"
裴嬴川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为何突然......"
"女子间的私话罢了。"她转身向门口走去,袖中的和离书仿佛在发烫,"若王爷不允,我便不去了。"
身后沉默片刻,终于传来裴嬴川低沉的声音:"多带些侍卫。"
云珈蓝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走出书房时,她听见案几上茶盏被狠狠摔碎的声音。
回到寝房,云珈蓝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腹中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情绪,轻轻动了动。
她将手覆在小腹上,心思微沉。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她也没必要再不舍了。
次日清晨,云珈蓝换上一袭素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惊蛰为她系上披风时,疑惑道:"公主今日打扮得如此素净?"
"临海公主不喜奢华。"云珈蓝淡淡答道,目光扫过院中站着的八名侍卫。
这些侍卫都是裴嬴川私兵。都是裴嬴川特意安排的。
马车缓缓驶出王府,云珈蓝透过纱帘,深深望了一眼北安王府的匾额。
"王妃,往哪个方向走?"车夫在外问道。
云珈蓝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先去城南的绸缎庄,我要给公主选匹料子。"
绸缎庄是舅舅家的铺子。云珈蓝叫众人在庄外候着,唯独带着惊蛰,走了进去。
绸缎庄内熏香袅袅。云珈蓝刚踏入内堂,一个身着绛紫襦裙的妇人便迎了上来。
宋氏看清来的贵妇是云珈蓝,立即喜上眉梢。
如今,云珈蓝身上的衣物首饰,比上次来还要显贵数倍,想来她现在,是很得裴嬴川喜欢了。
"哎哟,这不是我们王妃娘娘吗!"宋氏上下打量着云珈蓝的穿戴,"快请上座!春桃,还不给王妃沏茶!"
她殷勤地搀着云珈蓝的手臂,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云珈蓝腕上的翡翠镯子,眼中闪过一丝艳羡。
云珈蓝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舅母不必多礼,舅舅可在?"
"在的!"宋氏连连点头,转头对里间喊道,"老爷,王妃来看您了!"
里间帘子一掀。柳砚舟闻言走了出来。他见到外甥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珈蓝怎么突然来了?"
云珈蓝看着舅舅鬓角新增的白发,鼻尖一酸。她顿了顿,然后福身,对柳砚舟行了一个大礼。
"想请舅舅帮我挑几匹上好的云锦。"她强自镇定道,眼角余光瞥向宋氏。
柳砚舟会意,对宋氏摆摆手:"你去前头照看生意,我与珈蓝说几句话。"
宋氏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嘱咐:"珈蓝,咱们新到了几匹浮光锦,一会儿您可一定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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