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更是让太医们目瞪口呆。痨病之人,最忌风寒,向来都是门窗紧闭,层层包裹。这位小殿下竟主张通风晒日?还有那饮食,不都是该用燕窝、人参之类的滋补吗?牛乳、血豆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已经不是医理,而是闻所未闻的养生之道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断绝病根。”朱雄英的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那个用来倾倒痰盂的角落,“母妃咳出的痰血,乃‘痨虫’之巢穴,秽浊不堪。若处置不当,随风而散,非但于母妃无益,更会殃及旁人。即刻起,所有痰盂内都需盛放石灰粉,每日一换,换出之物,必须深埋于无人之处。所有伺候之人,近身时需以三层细麻布掩住口鼻。母妃所用碗筷,皆需用沸水反复烹煮。此乃‘洁净之法’,可防‘痨虫’再生。”
隔离、消毒、加强营养、日光疗法、对症下药……
朱雄英用一套完全符合中医理论外壳的语言,将现代肺结核的核心治疗方案,完整地、系统地、无可辩驳地呈现了出来。
整个寝殿,鸦雀无声。
徐养善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是听不懂,而是听得太懂了!朱雄英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固守了几十年的医学观念。那套“痨虫”之说,那套“洁净之法”,简直是……简直是经天纬地之才才能想出的绝妙理论!
它不仅解释了太子妃为何久病不愈,更解释了为何痨病常常“一门同病”,具有传染性!
“神仙托梦……原来,神仙不仅赐下了救命仙方,更传下了这等旷世医理……”徐养善喃喃自语,看向朱雄英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因为激动而颤抖:“太孙殿下……不,小医神在上!臣……臣等愚钝,今日得闻至理,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臣恳请殿下赐下药方,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亲自为娘娘煎药试服!”
这一跪,代表着整个太医院的彻底臣服。
朱雄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救母亲,他必须要有绝对的指挥权,容不得半点折扣和质疑。
……
事情上报到乾清宫,朱元璋和马皇后听完朱标的转述,亦是震惊不已。
朱元璋在御案后来回踱步,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攥着,半晌,他猛地一拍桌子:“就照大孙说的办!给咱换!把东宫旁边最敞亮、日头最好的暖阁给咱腾出来!太医院那帮废物治了几年都没起色,咱信我大孙!他能把自个儿从鬼门关拉回来,就一定能救他娘!”
马皇后则拉着朱雄英的手,眼圈泛红,又是心疼又是骄傲:“我苦命的英儿啊,你这脑子里,到底还装着多少让祖母惊奇的东西?你放心去做,宫里的人手,你只管调遣。谁敢不尽心,祖母亲自扒了他的皮!”
她的话语朴实,却带着母仪天下的威严与决断。
朱雄英顺势依偎进马皇后怀里,用一种带着后怕的童稚语气,轻声说:“皇祖母,孙儿怕。孙儿怕吕娘娘的人,会……会害母妃。”
马皇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吕氏的巫蛊案,虽然以禁足告终,但在她心里,已经埋下了一根拔不掉的刺。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和儿媳,都差点丧命于这个毒妇之手。
“英儿不怕。”马皇后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这宫里,还没到她吕氏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有些人,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朱雄英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不需要自己去安插眼线,那太着痕迹,也容易被吕氏反噬。最好的布局,是借力打力。皇祖母马皇后,就是这皇宫中,最坚实、最可靠的力量。
果然,第二日,马皇后宫中的一个二等宫女青儿,因“办事不力”,被调去东宫,负责洒扫吕氏被禁足的宫院外围。
青儿年约十六,相貌普通,平日里沉默寡言,毫不起眼。但朱雄英却认得她,这是皇祖母身边最沉稳、最忠心的侍女之一。
一张无形的天网,在马皇后的亲自授意下,悄然张开。吕氏在禁足宫苑里的一举一动,都将落入这张网中。
救治母亲的行动雷厉风行地展开了。
常氏被迁入了洒满阳光的暖阁,朱雄英亲拟的“杀虫汤”也按时送到了她的床前。
起初的两日,常氏的病情似乎并无好转,反而因为药物的冲击,咳嗽得更加厉害,甚至咳出了更多的血丝。宫人们忧心忡忡,连太子朱标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唯有朱雄英,每日前来探望,都表现得镇定自若。他亲自监督母亲喝下高蛋白的牛乳,为她讲述一些轻松的民间故事,用自己的沉稳,强行压下了所有人的焦虑。
他知道,这是结核杆菌在被药物攻击时,垂死挣扎的“赫氏反应”,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与此同时,他还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
他以“神仙梦中所示,需采晨间甘露,集百草之精华为引”为由,向朱元璋讨要了一个僻静的院落和几个绝对忠心的太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