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生,正是改换了装扮的梅殷。而那壮汉,则是他从亲军中挑选的百户,名为铁牛,曾随傅友德在云南征战,丛林搏杀经验丰富,是斥候营的武力担当。
梅殷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自己的队伍。这十九名队员,是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从数百份档案中精挑细选而出。
其中有像铁牛这样百战余生的老兵,有锦衣卫中精通追踪与潜伏的好手,有能说数种南方方言的语言天才,更有两名来自格物司的年轻学者,他们不仅要负责操作那些精密仪器,更要记录沿途的水文、气象、乃至陌生的动植物。
这是一支由战士、间谍、学者组成的混合特种部队,是大明帝国为适应全新战略需求,而催生出的第一支“特种兵”。
“按计划行事。”梅殷的声音压得很低,“出港后,先沿海岸南下,做出前往占城贸易的假象,三日后,于夜间转舵向东,直奔夷洲。”
“是!”
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福船解开缆绳,缓缓驶离港口,汇入了茫茫大海。
航行是枯燥的,却也暗藏杀机。第四日夜里,当他们脱离近海航线,进入陌生的台湾海峡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巨浪如山,狠狠地拍打在船身上。整艘船在狂风暴雨中,仿佛一片随时都会被撕碎的树叶。船员们在铁牛的怒吼指挥下,与风浪搏斗。他们降下主帆,加固缆绳,死死把住船舵。
梅殷站在船楼里,一手紧抓着立柱,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护着怀中的一个油布包,里面是那份尚未开始绘制的地图。他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户,望着外面电闪雷鸣的骇人景象,心中却异常平静。
殿下说过,大海是最好的试金石。它会淘汰弱者,筛选出真正的强者。这支斥候营,连同这艘船,正在经受他们的第一次洗礼。
风暴持续了一夜。当天光微亮,风浪渐息之时,船虽然有些损伤,但主体结构完好,无一人伤亡。甲板上,队员们虽然个个精疲力尽,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坚毅。
他们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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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两日的航行,在格物司学者依靠星盘与指南针的精准导航下,一片绵延不绝的苍翠海岸线,终于出现在海天之间。
“到了!”了望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
梅殷举起了千里镜。
镜中,一片原始而生机勃勃的景象扑面而来。
那是一片从未被大规模开垦过的土地。墨绿色的森林从海岸一直延伸到内陆连绵起伏的山脉深处,浓密得仿佛化不开的绿墨。巨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树木直插云霄,其间萦绕着白色的水汽,宛如仙境。
沙滩是金色的,细腻而纯净。成群的海鸟在滩涂上起落,发出清脆的鸣叫。
“好一处未经雕琢的璞玉!”梅公身边那名格物司的年轻学者林观,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璞玉,也可能暗藏凶险。”梅殷放下千里镜,神情依旧谨慎,“按计划,在三号预定地点登陆。那里有一处隐蔽的河口,便于我们藏匿船只。”
福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看似开阔的沙滩,沿着海岸线悄然滑行,最终驶入了一条被茂密红树林完美遮掩的内河。河道不深,却足以容纳他们的船只。将船用藤蔓伪装好后,梅殷只留下五人守船,自己则带着其余十四人,踏上了这片神秘的土地。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与不知名花朵混合的、浓郁而陌生的气息。四周的丛林寂静得可怕,只有昆虫的鸣叫和偶尔传来的野兽嚎叫,提醒着他们此地的原始与野性。
斥候营的队员们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他们以三人为一组,呈战斗队形,无声地向内陆探索。铁牛手持开山刀走在最前,目光如电,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走了约莫半里路,一名眼尖的锦衣卫斥候突然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停下。
他指着前方一棵大树的树干。众人凑上前,只见树干上,用某种锋利的工具刻画着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充满了原始力量的图腾。图腾下方,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疑似血迹的痕迹。
“是土着。”铁牛压低声音,做出了判断,“看痕迹,很新,不超过三天。他们就在附近。”
梅殷的眼神一凝。他想起了殿下的嘱咐: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与土着发生冲突。他们的任务是侦查,而非征服。
“绕开这里,我们继续向西,翻过那座山脊,勘察地形。”梅殷下令。
队伍改变方向,更加小心地在林中穿行。下午时分,他们终于登上了那道不算太高的山脊。站在这里,视野豁然开朗。
林观和另一名学者立刻取出制图仪器和纸笔,开始飞快地工作。他们一人观测方位与距离,一人落笔绘图,配合得天衣无缝。山脉的走向、河流的蜿蜒、平原的大致轮廓,一点点在特制的牛皮纸上成型。
梅殷则再次举起了千里镜,扫视着更远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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