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公府,灯火通明。
这并非一场寻常的宴饮,而是大明军方最高层的一次非正式聚会。能坐在这里的,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开国元勋。
主位之上,是白发苍苍、神情却依旧坚毅的魏国公徐达。他身边,是智勇双全的曹国公李文忠。而气氛最为热烈的中心,则是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永昌侯蓝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不可避免地引到了南洋那场耻辱性的惨败之上。
“他娘的!真是窝囊!”蓝玉将手中的青铜酒爵重重地砸在案上,酒水四溅,“俺就不明白了,朱樉那小子,手上攥着几万大军,几百艘大船,怎么就能让几个红毛番给打成那副熊样?船比人多,人比人众,就是闭着眼睛冲上去,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淹死了!”
他的话,粗俗却直接,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蓝将军说的是!我看,就是那朱樉无能!从小在应天府里享福,哪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沙场搏杀!”一名将领愤愤道。
“没错!若是换了蓝将军去,只需一次骑兵冲锋……”
“骑兵?”蓝玉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对付那帮缩在船上的耗子,哪里用得着骑兵!俺只要五千步卒,坐着船冲到他们跟前,跳上他们的甲板,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把他们剁成肉酱,扔下海喂王八!”
他这番豪言壮语,充满了对自身武勇与传统战法的绝对自信。在他看来,战争的胜负,取决于三个因素:兵力的多寡、将领的勇猛、士卒的血性。至于武器,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一直沉默的徐达,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沉稳:“话虽如此,但军报中提及,敌军火炮之利,远胜我朝。我军战船,尚未近身,便已被其击溃。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徐达的威望极高,他一开口,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蓝玉闻言,眉头一皱,但依旧不屑地说道:“火炮?那玩意儿,俺在北元见过。听着吓人,打起来却又慢又笨。装填一次,够俺的骑兵跑上几里地了!也就是吓唬吓唬没见过世面的南蛮。真要对上我大明百战雄师,屁用没有!”
“可军报上说,他们的火炮,射程极远……”
“远能有多远?”蓝玉一挥手,满不在乎,“再远,能有弓箭远?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等他那慢吞吞的炮弹飞过来,俺的刀,早就架在他脖子上了!”
这便是旧时代名将们的思维局限。他们的经验,全部来自于与蒙古人、与各路军阀的陆地战争。在他们的世界里,骑兵的机动性与重甲步兵的冲击力,是决定胜负的唯一真理。对于“火器”这种新生事物,他们本能地轻视,将其归为“奇技淫巧”之列,认为其只可用于守城或辅助,绝不可能主宰战场。
就在此时,一名将领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说起火器,我听说……东宫的皇太孙殿下,新近也组建了一支‘模范营’,据说人手一支新式火铳,操演得神乎其神。”
“模-范营?”
这个名字一出,蓝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就是那支三百人的‘娃娃兵’?俺听说了!整天在宫里的校场上,排着队,走正步,喊口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戏班子在排练呢!”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蓝将军,话不能这么说,听说他们那火铳,不用火绳,打得又快又准。”
“快?准?”蓝玉的笑声一收,脸上满是轻蔑,“战场之上,血肉横飞,人喊马嘶。你让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小子,端着那烧火棍,手不抖就算他有种了!还想瞄准?做他娘的清秋大梦!”
他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模仿着模范营士兵的动作,滑稽地比划着:“立正!瞄准!开火!哈哈哈……等他们这套过家家的把戏耍完,俺的骑兵早就把他们的脑袋当夜壶踢了!”
“一群只会在纸上谈兵的黄口小儿,也配叫‘军’?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他的话,刻薄而恶毒,却也精准地反映了整个开国勋贵集团,对朱雄英这支新军的普遍看法:不屑、质疑、乃至敌视。
在他们看来,朱雄英的行为,是对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战争经验的公然挑衅。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凭着几本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书,就想颠覆他们信奉了一辈子的战争法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不相信技术,只相信肌肉与勇气。他们不相信数据,只相信刀锋见红的直觉。
李文忠看着蓝玉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眉头微皱,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轻叹。他知道,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靠言语能够改变的。
徐达则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不像蓝玉那般狂妄,南洋的惨败,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但他同样无法理解,那种“看不见的敌人,打不着的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旧的时代,还未曾落幕。新的时代,却已在悄然叩门。
而这些功勋赫赫的老将们,正用他们的骄傲与偏见,筑起了一道高墙,试图将新时代,挡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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