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致的毁灭中失去了刻度。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那席卷一切、湮灭万物的灰色混沌潮汐，如同它突兀的爆发一般，终于开始缓缓退去。
不是消失，更像是这灭世的巨兽暂时收回了它的獠牙。
粘稠的灰色气流不再汹涌奔腾，而是如同退潮的海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缓缓向着爆发的中心点回流、收缩。
所过之处，留下的是彻底死寂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狼藉与虚无。
灰色的“潮水”退去，露出了这片核心空间的“河床”。
倒悬的星河？早已不复存在。头顶是无垠的、令人心悸的纯粹黑暗，那些曾经闪烁的星辰投影，
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几道巨大的、如同狰狞伤疤般的空间裂痕，在黑暗的虚空中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吸力和乱流。
脚下？那流淌着星辉的暗银色“水面”更是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破碎镜面般的大地——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大地。只剩下几块孤岛般的、最大不过百丈的破碎岩层，如同漂浮在无尽黑暗深渊之上的礁石。
这些岩层表面布满了被混沌气流腐蚀出的蜂窝状孔洞，边缘犬牙交错，不断有碎石剥落，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虚空裂谷。裂谷漆黑一片，散发出冻结灵魂的寒意，仿佛直通九幽地狱。
连接这些破碎孤岛的，是无数道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密集的空间裂缝！
这些裂缝或大或小，大的如同吞噬巨口，小的如同发丝，无一例外地散发着不稳定的空间波动，漆黑的乱流如同毒蛇般在裂缝边缘吞吐、游走。
整个空间，仿佛一件被摔得粉碎、又被强行粘合起来的劣质瓷器，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焦糊味、血腥味，以及一种空间被撕裂后特有的、带着金属腥气的臭氧味道。
精纯狂暴的星辰能量早已被混沌潮汐涤荡一空，只剩下稀薄、混乱、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残余能量乱流在苟延残喘。
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有空间裂缝偶尔发出的、如同鬼哭般的细微嘶嘶声，以及破碎岩层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在这片死域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在这片狼藉的破碎孤岛之上，零零散散地匍匐、瘫倒着为数不多的身影。
二十个？或许更少。
每一个都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身上带着触目惊心的创伤。
最大的一块孤岛边缘，一个如同古铜神像般的身影半跪在地。是叶凡！
他周身那冲天的金色气血神光早已熄灭，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腐蚀伤痕！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灰败色，那是被混沌气流侵蚀的痕迹，正不断试图向内部蔓延。
金色的血液如同粘稠的熔金，从伤口中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凝结成一颗颗暗金色的血珠。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全身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
他的一只手臂无力地垂落，显然骨骼尽碎。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那双赤金色的眼眸，虽然疲惫，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潮汐退去的方向。
不远处，另一块较小的孤岩上，萧炎的身影缓缓显现。
他周身的八色火焰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那身原本飘逸的衣袍，此刻变得焦黑破烂，如同乞丐的装束。
裸露的皮肤上同样布满了细密的腐蚀痕迹和空间乱流切割的血口。他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正全力催动体内残存的异火本源，驱散侵入体内的混沌气息，修复着破损的经脉。
每一次异火的微弱跳动，都让他眉头紧锁，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目光，同样投向核心区域，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心悸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其他幸存者更加凄惨。
一个化神初期的老怪，半边身子都被混沌气流腐蚀得露出了森森白骨，气息微弱，正哆哆嗦嗦地往嘴里塞着疗伤丹药，眼中满是恐惧。
几个侥幸被叶凡庇护下来的元婴修士，个个重伤垂死，躺在地上呻吟，看向叶凡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还有两三个凭借秘宝或特殊遁法侥幸逃生的独行强者，此刻也瘫倒在不同的孤岛上，气息奄奄，挣扎着处理伤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不，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伤痛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面对天地伟力的巨大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强撑着半跪的叶凡，还是盘膝疗伤的萧炎，亦或是那些挣扎求存的幸存者，都不约而同地、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投向了这片破碎空间的最中心——那片混沌潮汐爆发的原点！
那里，是唯一没有被灰色混沌气流完全覆盖、也是唯一能看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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