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听竹轩内烛火昏黄,映照着凤清歌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庞。夏竹将最后一点研磨好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粉仔细分装进几个小布袋,连同两套洗得发白、带着皂角味的粗布男装和鞋帽,一起递到凤清歌面前。
“小姐,都准备好了。” 夏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外面……皇后娘娘留下的那两个侍女,奴婢按您的吩咐,在她们的茶水里放了点安神的药,这会儿估摸着已经睡沉了。陈掌柜那边……奴婢借口说您要配些安眠香,需要清净,晚些时候再去送药渣,暂时不会来打扰。”
“做得很好。” 凤清歌赞许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迅速脱下身上的水蓝色衣裙,换上那身灰扑扑的男装,将长发紧紧束起,塞进一顶同样灰旧的布帽里,又在脸上、颈项和裸露的手腕处,仔细涂抹了一层特制的深色药膏,遮掩过于白皙的肤色。顷刻间,一个清秀却不起眼、带着几分病弱气的少年郎便出现在夏竹面前。
“小姐……” 夏竹看着自家小姐瞬间变装,眼圈微红,满是担忧,“您一定要小心!奴婢……奴婢就在这儿守着,等您回来!”
凤清歌拍了拍她的手,将那些装有干扰药粉的小布袋塞进腰带和袖袋暗囊,又将贴身藏好的药王令玉佩、神秘银簪、皇后凤佩以及几样救命的药瓶毒粉再次检查一遍。最后,她拿起桌上那包药粉,毫不犹豫地洒在自己换下的衣物、鞋袜,乃至床铺周围,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足以让任何追踪犬失去方向。
“记住,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忧思胞兄,心力交瘁,早早服了安神药睡下了。明日天亮前,我必回来。” 凤清歌最后叮嘱一句,眼神坚定。
她不再犹豫,轻轻推开后窗。听竹轩位于回春堂后院深处,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她如同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身影瞬间没入摇曳的竹影之中,消失不见。
城西,乱葬岗。
这里远离京都的繁华灯火,是真正的死寂之地。夜风呜咽着穿过嶙峋的怪石和丛生的荒草,卷起纸钱的灰烬和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残破的墓碑东倒西歪,被月光勾勒出狰狞的轮廓。远处,几点幽绿色的磷火在黑暗中无声飘荡,更添几分阴森鬼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冰冷。
子时将近。
惨白的满月悬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将这片死亡之地照得一片凄清。凤清歌伏在一处半塌的坟冢后,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弓弦。她提前半个时辰便已潜入此地,利用地形和阴影将自己完美隐藏。干扰药粉的气息在她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目光如炬,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扫视着前方的空地——那是信中约定的见面地点。同时,她的耳力发挥到极致,捕捉着风声、草动、虫鸣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异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死寂中,只有风掠过荒草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心跳。
突然!
凤清歌的耳朵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不是前方,而是侧后方!距离她藏身处约三十丈外,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深处,传来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金属摩擦声!以及……几道被刻意压低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
有人埋伏!而且不止一个!位置刁钻,正好卡在她进入空地的必经之路和可能的退路上!是五皇子的“影枭”?还是太后的其他爪牙?
凤清歌的心沉了下去。胞兄还未出现,埋伏者却已就位!这绝非好兆头!是胞兄行踪暴露?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
就在她心思电转之际!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死寂!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从侧前方另一处断碑后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她藏身的坟冢后方!那里,正是她刚刚察觉到埋伏者的位置!
有人先动手了!但不是冲她!是……灭口?!
“呃啊!”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荒草丛中传来,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几声惊怒的低喝:“有埋伏!小心!”
紧接着,几道黑影如同被惊动的蝙蝠,猛地从草丛中窜出!他们反应极快,身形矫健,手中兵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然而,他们刚现身,迎接他们的却是更多从不同方向射来的、无声无息却刁钻致命的弩箭!
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瞬间又有两名黑衣人被射中要害,扑倒在地!
“撤!” 领头的黑衣人嘶吼一声,声音带着惊骇。他们显然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反而成了猎物!
剩余的几名黑衣人试图向乱葬岗深处退去,然而,他们刚冲出几步,四周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更多身着玄色劲装的身影!这些人动作更快,配合更为默契,如同编织好的死亡之网,瞬间封死了所有退路!刀光剑影在月光下交织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之舞,没有多余的呼喝,只有兵刃碰撞的铮鸣和利刃割开皮肉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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