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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松寨那由新筑夯土和巨石垒砌、虽显粗糙却已颇具规模的寨墙之上,杨靖、老丁、吴起等人冷眼俯瞰着寨墙下那支“声势浩大”的围剿大军。
一千五百人!府卫精兵五百,汲县、获嘉两县厢兵弓手一千!旌旗招展,刀枪如林,乍一看倒也颇有几分威势。然而,细看之下,却令人啼笑皆非。
府卫兵丁尚算齐整,但眼神飘忽,队列松散,不少人交头接耳,毫无临战前的肃杀之气。而那些厢兵弓手,更是惨不忍睹:站没站相,东倒西歪,兵器拄在地上当拐棍,铠甲歪斜,号衣肮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疲惫。更有甚者,躲在队列后面,偷偷掏出水囊或干粮啃着,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郊游的。
张承业骑在一匹还算神骏的战马上,位于阵前。他一身擦得锃亮的都卫盔甲,手持长枪,努力想维持着主将的威严。但看着眼前这支松松垮垮、毫无斗志的“大军”,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心彻底凉透了半截!能把这样一群兵油子、关系户完整地带到这太行深处的黑松寨下,没在半路跑散一半,已经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他太清楚这些人的底细了:哪个不是在各自卫所里有点小权、做着生意、攒下了家业的?让他们欺负欺负老百姓、敲诈点商贩还行,真要让他们去跟凶悍的山贼拼命?谁肯?打赢了功劳是上官的,打输了或死了,自己的美娇娘、万贯家财、宝贝儿子,转眼就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这笔账,这些兵痞算得比谁都清楚!
寨墙上,杨靖看着这支所谓的“官军”,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滔天怒火!他忍不住破口大骂:“直娘贼!朝廷每年耗费金山银海,就养出这么一帮废物点心?!站都站不稳的兵,拿什么去挡金人的铁蹄?!有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军队,何愁大宋江山不灭!何愁他赵家不亡!”
他的骂声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身边老丁、吴起等人的耳中。众人看着寨墙下那不堪入目的景象,亦是脸色铁青,眼中既有鄙夷,更有一丝深切的悲哀。
就在这时,张承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绝望和屈辱,策马向前几步,运足中气,朝着寨墙上厉声喝道:
“寨上的人听着!吾乃卫州府都卫张承业!杨靖小儿,你残暴成性,目无王法!屠杀刘氏一族九十七口,戕害县令周茂才大人一家一百一十三口,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如今朝廷天兵已至,尔等插翅难逃!识相的,速速打开寨门,缚了杨靖出来投降受死!或可免尔等从犯一死!若敢负隅顽抗,待寨破之时,定叫尔等鸡犬不留,挫骨扬灰!”
这番官样文章般的恫吓,在杨靖听来如同犬吠。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张承业的喊话。他的目光,越过嘈杂混乱的官军阵列,越过张承业那色厉内荏的身影,径直投向了山寨后方、那座最高峰顶的了望塔楼。
塔楼上,一名了望哨正用两面鲜艳的红绿彩旗,朝着寨墙方向快速地挥舞着,传递着只有黑松寨核心成员才懂的旗语信号。
杨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微笑。他侧过头,对身边早已按捺不住杀气的赵胜低声吩咐道:“果然来了。山顶哨报,后山悬崖峭壁那边,摸上来一队人,三十一个,身手矫健,装备精良,看路子不像官军,倒像是江湖好手…哼,想必就是崔文远那条老狗豢养的‘毒蝎’和他的私兵了。想抄咱们后路?玩斩首?”
他眼中寒芒一闪:“赵胜!你带吴起大哥挑出来的那八十个练过杨家军战法的老兵,立刻去后山!记住,放他们进来!等他们全部钻进咱们预设的口袋阵,再给老子狠狠地关门打狗!一个都不许放跑!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毒蝎’!要活的!”
“得令!头儿您瞧好吧!”赵胜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立刻转身,如同一头发现猎物的猛虎,带着一队早已等候多时、眼神锐利、沉默如铁的老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寨墙后方。
安排完致命的伏兵,杨靖这才仿佛刚听到张承业的喊话,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挂起一丝无辜又略带嘲讽的笑容,对着寨墙下扬声回应,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刻意的茫然:
“张都卫?哎呀,您这话从何说起?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们黑松寨?不过是一群活不下去的流民和穷困潦倒的军户,实在吃不上饭,被逼无奈,才在这荒山野岭结寨自保,互相帮衬着,勉强在这乱世里混口饭吃,挣扎求活罢了!您说的什么屠杀刘家、杀害周县令…这等杀官造反、形同谋逆的泼天大罪,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哪有那个胆子,又哪有那个本事去做啊?您真是太抬举我们了!这帽子,我们可戴不起,也不敢戴啊!”
这番“示弱”的表演,让寨墙下的张承业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一时语塞。对方咬死不认,他手里确实没有铁证。他强压怒火,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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