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接过羊皮卷,拆开火漆,展开。上面是遒劲的契丹大字和清晰的辽国玉玺印记。内容核心只有两条:
1. **粮道:** 辽国提供一条由南京道(析津府,今北京西南)隐秘通往渤海湾北岸**滦河口**(今河北滦县附近)的安全通道。昌隆号粮食经登州海运至此,由辽国残军接手转运内地。首批需十万石粮,三月内送达!
2. **土地:** 辽国将**金州(大连)以南、包括长山群岛在内所有已实际脱离控制的海域及岛屿**,“特许”昌隆号建立商站、码头,并拥有“专营、驻守、修缮”之权,时限…九十九年!代价:昌隆号需一次性支付“特许金”白银二十万两,并承诺每年向辽国南京留守司输送不少于五万石粮食!
杨靖的目光在“金州以南”、“长山群岛”、“九十九年”这几个字眼上停留片刻,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羊皮纸。这代价…辽国这是彻底剜肉求生了!金州以南,包括旅顺口、大连湾这些天然良港,还有扼守渤海咽喉的长山群岛…这哪是“特许”,这是把辽东半岛面向大海的门户,半卖半送地交了出来!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电,直视赵良嗣:“粮,没问题。二十万两白银,也没问题。但…”他语气陡然转冷,带着金铁之音,“我要的不是一纸空文!我要的是实际控制权!金州辽阳府如今在金人手里,长山群岛更是孤悬海外。贵国如何保证,我昌隆号的人船物资,能安然踏上那些岛屿?如何保证,金人不会明日就驾船来攻?”
赵良嗣脸上血色褪尽,咬牙道:“此乃我主亲笔御批!南京道尚有数万敢战之兵!只要贵号粮船按时抵达滦河口,解了析津府燃眉之急,南京留守耶律淳大人,必会倾尽全力,派水师护送贵号船队登陆金州外岛!纵使…纵使辽阳府金兵来攻,长山群岛孤悬海中,易守难攻,贵号船坚器利,又有我南京道在陆上牵制,必可立足!”
“倾尽全力?”杨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世事的残酷,“赵大人,你我皆知,析津府自身难保,能牵制多少金兵?长山群岛是好,但若没有一支能战、敢战的水师扎根其上,那就是一块送给金人的肥肉!”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压力,笼罩住赵良嗣:
“这买卖,昌隆号接了!但条件,得改一改!”
“第一,二十万两‘特许金’,我照付!但其中十万两,必须由贵国南京道出面,在登州就地采购我昌隆号指定的精铁、强弓、箭簇、乃至…猛火油!作为‘回礼’,交付给我们即将派驻长山群岛的‘商站护卫队’!”
“第二,首批十万石粮,三月内必到滦河口!但之后每年五万石粮,需等我昌隆号在长山群岛主岛站稳脚跟,建起可容大军、可储粮秣的坚固堡垒之后,再行支付!”
“第三,”杨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请耶律淳大人,即刻签发调令,将贵国残存于辽东沿海、熟悉水道、精通海战的水师官兵、船匠及其家眷,尽数‘调拨’给我长山群岛商站!这些人,连同他们的船,我昌隆号…全要了!”
赵良嗣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发冷!这哪是改条件?这是要抽走辽国在辽东最后一点海上的骨血!要钱,要粮,还要人!要船!
“杨东家!这…这…” 赵良嗣急得额头冒汗,“水师官兵乃国之柱石,岂能…”
“国之柱石?”杨靖冷冷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赵大人,辽国现在还有海吗?还有水师吗?那些残兵败将,困守孤港,缺衣少食,战船破败,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与其让他们白白消耗贵国最后一点粮饷,不如交给我!我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船修,给他们甲胄兵器!让他们在我昌隆号的旗下,继续跟金人干!给大辽保留一支海上的火种!这难道不是为辽国存续计?”
密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炉火哔剥作响。赵良嗣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内衫。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杨靖的话,像冰冷的铁水,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幻想,却又残酷地指出了一条血淋淋的、唯一可能的生路。
许久,赵良嗣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嘶哑干涩:
“调令…本官…亲自来写!请…请杨东家…善待我大辽…海上儿郎!”
杨靖端起茶杯,水面波澜不惊:“一言为定。”
窗外,登州港的海风带着咸腥呼啸而过。昌隆号蓝底金锚的旗帜,在三艘新下水的五千石巨舰主桅上,猎猎狂舞。而遥远的辽东海面上,长山群岛的轮廓,在杨靖的棋局中,已从模糊的设想,变成了即将落下的、染血的实子。辽国的血,即将染红昌隆号通往深蓝的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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