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名府北城墙上,火把通明,亮如白昼。弓弩手引弦待发,炮手紧守炮位,巡哨兵士的脚步声沉重而密集。卢俊义、呼延灼、鲁达三人伫立在冰冷的垛口后,脸色铁青,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城外不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金军营地。
只见那里篝火熊熊,映照着一张张兴高采烈的面孔。白天送去的肥羊被架在粗大的木架上烤得滋滋作响,金黄的油脂滴落火中,腾起阵阵带着浓郁肉香的青烟,那香气竟似能随风飘上城头。金兵们围着跳跃的火焰,拍打着酒坛,放声喧哗,粗犷的歌声和放肆的笑浪在寂静的寒夜里传得格外清晰、刺耳。那喧嚣快活的场面,哪里像是兵临城下的敌军?分明是一群在别人家门口纵情狂欢的恶客!
鲁达狠狠朝城下啐了一口浓痰,胸膛剧烈起伏,低声骂道:“呸!直娘贼!这帮撮鸟!吃咱的粮,喝咱的酒,烤咱的羊,还他娘的在咱眼皮子底下快活!洒家这心口,堵得慌!比吞了十只绿头苍蝇还恶心!”
呼延灼也眉头紧锁成川字,手紧紧按着腰间的剑柄,指节发白:“卢兄,此事…怕是后患无穷。消息一旦传入汴京,朝中那些相公们,弹劾你我‘资敌’的奏章,怕是要像雪片一样飞进大内了。这顶帽子,千斤重啊!”
卢俊义的目光依旧钉在城外那片“欢乐”的海洋上,跳跃的火光在他刚毅而疲惫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他沉默了许久许久,夜风吹动他的猩红披风,猎猎作响。最终,他才幽幽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荒诞、无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资敌?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冷笑,“老子现在也糊涂了。咱们这到底是在守城……还是在给金国大皇子办篝火烤肉大会?这他娘的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疲惫和心累席卷全身。这大名府的“夹生饭”,第一口,就尝出了满嘴的沙子,还混合着金国人烤羊肉那挥之不去的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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