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的目光穿过跪伏的人群，落在了韩雅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完成的工具。他缓步走回，沿途的士兵们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把额头更深地贴向滚烫的地面。他一直走到韩雅面前才停下，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回去工作。整合所有武器系统，我要知道它们能做什么，以及，还能做什么。」
他的话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阐述事实的宣告。韩雅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焦点，她看着林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先生……」苏晴快步跟了上来，压低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担忧，「她……她这个状态，放在指挥中心，会不会……」
林牧连头都没回，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讨论一块废铁。「一个坏掉的工具，要么扔掉，要么就看它还有没有别的用处。你，去看着她。」
苏晴心里一凛，立刻垂下头，「是。」
几个小时后，指挥中心里死一般寂静。
韩雅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端坐在主控台前。她面前的虚拟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和复杂的武器结构图飞速闪过，而她只是机械地敲击着键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喝水，也没吃任何东西，仿佛饥渴这种生理需求已经从她身上消失了。
苏晴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像个尽忠职守的狱卒，眼神里满是戒备。她无法理解这个女人，昨天还是个宁死不屈的烈性子，今天就变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她向林牧汇报过，说韩雅工作起来像个疯子，但那种状态让人心里发毛。
「我怕她会偷偷做什么手脚。」苏晴在通讯器里低声说。
林牧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起初也以为，这个女人可能已经被彻底玩坏了，只剩下一具空壳。他走到韩雅身后，盯着屏幕上那些他看不懂、但明显代表着高效整合的进度条，开口问道：「进度如何？」
韩雅的手指没有停。她的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从嘴里吐出来，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常规武器系统整合完毕。重型装甲单位参数校对完成度百分之九十八。正在对无人机集群的火控系统进行冗余诊断和固件升级。」
这效率，高得吓人。就在这时，韩雅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指挥中心里唯一的键盘声消失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苏晴的神经瞬间绷紧，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韩雅缓缓转动椅子，第一次主动正视林牧。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冰冷的、非人的光芒。「‘暗箭-7’攻击无人机，有重大的设计缺陷。」
林牧眉毛一挑，来了兴趣。「说。」
韩雅抬手在空中一划，一面巨大的三维结构图投射在两人之间。「缺陷在于持续作战能力。弹药和能源一旦耗尽，就立刻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铁。返航进行整备和补充的时间太长，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是致命的弱点。」
她陈述的语气，就像是在念一篇与自己无关的论文，但内容却字字见血。
「我有一个改进方案。」她根本没等林牧发问，直接调出了一段动态模拟影像。
影像中，上百架无人机组成的蜂群，如同一片乌云，向一片模拟的敌方阵地倾泻下毁灭性的火力。攻击过后，画面上显示有十几架无人机因为受损或者能源过低而闪烁着红光。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旁边的苏晴都感到了背脊发凉。
那些状态完好的无人机，并没有掩护受损的同伴返航。它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调转方向，扑向了那些受损的“同伴”。几条敏捷的机械臂从机腹伸出，以一种冷酷到极点的效率，现场拆解那些还在挣扎的无人机——把它们没用完的导弹撬下来，挂到自己翼下；把它们的能源核心强行拔出，补充自己的电量；甚至连完好的装甲板都被拆走，用来修补自己身上的损伤。被榨干所有价值的残骸，则被毫不留情地从高空抛下，像垃圾一样砸在地面。
「我称之为——‘蜂群自噬’战术。」韩雅的声音在空旷的指挥中心里回响，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通过牺牲百分之二十的受损单位，现场回收它们的剩余价值，可以让另外百分之八十的单位，将有效作战时间强行延长三到五倍。这，才是最高效率的资源利用。」
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苏晴张了张嘴，看着那个提出如此冷血战术的女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一种……一种对生命（哪怕是机械生命）的极致亵渎。
林牧死死地盯着那段模拟影像，然后缓缓将目光移到韩雅的脸上。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他终于明白了。他昨天所做的，不仅仅是征服了一个女人的身体，摧毁了她的世界观。他亲手打碎了那个套在她天才大脑外面的、名为“人性”和“道德”的枷锁。他释放出来的，是一个怪物，一个为了追求极致效率可以舍弃一切的、最纯粹、也最恐怖的战争工具。
这个工具，比他收进虚空空间里的那支钢铁军团，还要可怕一万倍。
「你……很好。」林牧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他心中的那点不安，很快就被一股更大的兴奋所取代。他走上前，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韩雅的肩膀上。
韩雅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石头。她的目光，依旧狂热地胶着在自己的那份“杰作”上。
林牧转头，看向已经完全呆住的苏晴，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给她最高权限。基地里所有的技术人员，所有的相关资源，全部归她调动。」
他的目光最后回到韩雅身上，声音变得冰冷而果决。
「三天内，我要看到这个战术的实机演示。立刻去准备，进行一次超远程实弹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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