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泰微微抬眼,打量了杨纪片刻,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杨巡按,坐。”
杨纪谢过之后,端正落座,目光坦然望向蔡和泰,等待这位年逾古稀的巡抚大人开口。
蔡和泰也不说话,他轻轻放下茶杯,那布满青筋的老手,在杯沿上来回摩挲,似乎有意晾着杨纪。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严肃地说道:“杨巡按,今日陵安城可不太平,王虎一案引发诸多事端,你有何话说?”
又是为了王虎一案,一个街头恶霸,接连有地方大员出面。
陵安城这水是真的浑浊。
杨纪坐直身子,道:“蔡大人,王虎长期在陵安为非作歹,鱼肉百姓,下官到任后,接到百姓报案,依法拘拿他,为百姓伸冤,至于工匠闹事,实乃有人蓄意煽动,企图破坏案件调查。”
暂时还不知这巡抚大人意欲何为,杨纪选择实话实说。
“那城中传言又是怎么回事?”蔡和泰又问,那双浑浊的眼睛透着精明,紧盯杨纪。
“大人,这些传言绝非下官所为,下官也是近日才有所耳闻。”
蔡和泰看到对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忧虑与无奈:
“王虎案舆情汹涌,为大局稳定,本官思来想去,觉得可把王虎一案移交按察司处置,易大人任职多年,经验丰富,定能妥善处理。”
杨纪起身道:“蔡大人,下官一直经手此案,掌握诸多关键证据,案情渐明,望大人收回成命,让下官彻查。”
蔡和泰面色一沉,原本松弛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有些责备的说道:“杨巡按,本官这是权衡利弊后的决定,你身为朝廷官员,应以大局为重,领会本官的良苦用心。”
杨纪焦急却镇定,“下官明白大人是为大局着想,但此时移交,按察司难短期内理清头绪,导致关键线索或中断,真凶可能脱罪,百姓难盼公正,民心难安,恐生大祸。”
蔡和泰眉头紧皱,脸上皱纹更深了,不悦道:“杨巡按,你一再抗命,莫非眼里没有本官,也无视朝廷法度了?”
“大人息怒!下官绝无此意,此案处置不当辜负圣上信任,有愧陵安百姓,望大人再给机会,我定短时间审结,给各方满意答复。”杨纪拱手道。
蔡和泰面色稍缓,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一心为公,但官场行事要瞻前顾后,你执意审理,能平息众怒,不生变故?”
杨纪斩钉截铁地道:“大人,下官愿以乌纱帽作保!若有差错,甘愿领罪!”
蔡和泰凝视杨纪良久,见他眼神坚定,不似作伪,心中有些动摇。
正思忖间,忽听门外一阵嘈杂。
蔡和泰当即沉声道:“何事如此喧闹?”
下人匆匆来报:“大人,门外大批百姓围了布政使司,高呼要见大人,强烈要求杨巡按审理王虎案!”
蔡和泰脸色大变,手中茶杯险些滑落,他没想到,局势竟陡然演变成这般局面。
杨纪亦是一脸惊愕,脑海中瞬间闪过李羡安的身影,隐隐猜到此事必是他暗中推动。
原来,李羡安听闻谷志诚和易池春在蔡和泰面前搬弄是非,企图将杨纪排挤出王虎案的审理,深知形势危急。
遂精心谋划,联络那些饱受王虎欺凌的商家,劝其联名上书,力挺杨纪。
又发动百姓,阐明利害,激起众人对公平正义的渴望。
百姓们本就对王虎积怨已久,又听闻杨纪为他们挺身而出,不畏强权,纷纷响应号召,这才汇聚于此,形成浩大之势。
蔡和泰挥手让下人退下,而后对杨纪道:“杨巡按,外面来了不少百姓,要求由你继续审理王虎案,你可知情?”
“下官并不知情。”杨纪回道。
蔡和泰并未多费心思去分辨杨纪话语的真假,只是微微颔首,而后缓缓起身,一只手轻轻扶住桌沿,脚步略显蹒跚地迈出书房,朝着巡抚衙门大门的方向走去。
杨纪紧跟在后面。
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烤至融化。
巡抚衙门大门前的空地上,此刻俨然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地面被阳光烤得发烫,蒸腾的热气扭曲了空气,也让人们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发焦灼难安。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男女老少皆有,口号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如震天的雷声,响彻整个巡抚衙门。
蔡和泰定了定神,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而,现场的喧闹声太大,他的手势几乎被淹没在人群的呼喊声中。
过了好一会儿,喧闹声才渐渐平息下来,但百姓们依然群情激愤,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诉求。
在人群中,杨纪看到了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
李羡安一脸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苏璃月白衣飘飘,头上红色丝带飞扬。
二人见到杨纪出现,点头示意。
蔡和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乡亲们,大家的诉求本官已经知晓,杨巡按也在此,大家有什么话,不妨当面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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