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伦带着她们,如同幽灵般穿梭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他对这里同样熟悉得可怕,避开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角落和偶尔出现的、眼神麻木空洞的拾荒者。最终,他在一扇毫不起眼、布满铁锈和冰霜的金属门前停下。门旁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木牌,上面用拙劣的笔触画着一个扭曲的齿轮和一个滴血的听诊器。
凯伦没有敲门,而是用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击了三下门板,停顿一秒,又叩击了两下。门内传来一阵锁链滑动的“哗啦”声,接着是门闩被拉开的沉重闷响。门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血丝、警惕的眼睛出现在门缝后,快速扫视着门外三人。
“老疤瘌,是我。” 凯伦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门缝后的眼睛眯了眯,确认了凯伦的身份,又警惕地扫过他身后的凌雪和莉娜,尤其在凌雪那只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冰魄之眼和莉娜石化的小臂上停留了片刻。最终,门还是被彻底拉开。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浓烈的劣质烟草味、刺鼻的消毒水、草药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地下诊所的、陈旧血液和腐败组织的铁锈腥甜。
开门的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划到嘴角,让他整张脸都显得扭曲而凶悍。他穿着一件沾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皮围裙,嘴里叼着一根粗劣的、冒着刺鼻青烟的烟卷,眼神浑浊却锐利如鹰隼。他上下打量着凌雪和莉娜,尤其是凌雪的冰瞳和莉娜的石化手臂,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像砂纸摩擦。
“啧,凯伦小子,每次来都没好事。” 老疤瘌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这次又带了什么‘麻烦’回来?” 他侧身让开通道,目光却如同实质般黏在凌雪那只非人的眼睛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诊所内部狭小、拥挤、昏暗。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生锈的、奇形怪状的工具,有些像刑具多过医疗器械。一张沾满暗沉污迹的手术台占据了大半空间,旁边是烧着滚水、咕嘟作响的铁皮炉子,上面架着一个熬煮着深绿色、散发着苦涩怪味的草药罐子。炉火跳跃着,是这冰冷空间里唯一的热源,投下温暖却摇曳不定的光影。
凯伦摘下兜帽,露出疲惫的脸。他没有回答老疤瘌的问题,径直走到炉子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瘪瘪的、磨损严重的皮钱袋。他沉默地解开系绳,将里面仅有的几枚面额极小的、边缘磨损得厉害的硬币倒在炉子旁一张油腻的小木桌上。硬币发出几声清脆又带着穷酸气的“叮当”响。他又从风衣内袋里摸索出一个更小的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小心包裹的、颜色深沉的肉干,散发出微弱的盐和风干肉类的气息。他将肉干也放在硬币旁边。
老疤瘌瞥了一眼那点可怜的“诊金”和食物,又看看凯伦紧绷的脸和他眼底那点幽蓝光芒,最终只是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麻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走到莉娜身边,动作却意外地没有他外表那么粗鲁。他用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莉娜石化的小臂边缘。
“嘶……” 莉娜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从额角滑落,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那触碰带来的剧痛,让她想起小时候在齿轮工坊,手指被高速旋转的砂轮擦过的感觉——瞬间的麻木后,是钻心刺骨的灼痛。
“诡影的‘凋零之触’,规则污染。” 老疤瘌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凝重,“麻烦。先去那边坐着,别乱动。” 他指了指墙角一张堆满杂物的破旧椅子,又转向凌雪,浑浊的目光锐利地钉在她那只冰魄之眼上,“你……跟我来这边。” 他指了指诊所更深处一个用脏兮兮的帘子隔开的小隔间,语气不容置疑。
凌雪下意识地看向凯伦。凯伦正背对着她们,蹲在炉子前,沉默地用一把小铁钳拨弄着炉膛里的煤块。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沉默而疲惫的侧影,风衣肩头的破洞在火光下清晰可见。他没有回头,只是肩膀的线条绷得更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跟着老疤瘌走进隔间,里面更加昏暗,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更浓。老疤瘌示意凌雪坐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木凳上。他凑得很近,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冰魄之眼,甚至拿起一盏小油灯凑近了仔细看。油灯的热气和刺鼻的煤油味扑面而来,让凌雪很不舒服。
“寒渊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老疤瘌喃喃自语,布满伤疤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贪婪的复杂神色,“还有……契约的味道?小子,你把自己卖给了什么东西?” 他的指尖带着烟味和金属的冰冷,几乎要碰到凌雪的眼皮。
凌雪猛地偏头躲开,冰魄之眼本能地闪过一丝幽蓝寒芒。隔间外的炉火光影在脏兮兮的帘子上晃动,隐约传来莉娜压抑的痛哼和老疤瘌翻找工具的金属碰撞声。凯伦依旧沉默地坐在炉火旁,像一个凝固的剪影。凌雪的心沉了下去,冰晶化的左手传来阵阵刺痛。她看着老疤瘌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的脸,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比骸骨图书馆的冰冷更甚——那是一种对未知代价和被当作“异类”审视的恐惧。老疤瘌浑浊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贪婪,让她想起了废矿坑里那些为了一块发霉面包就能出卖同伴的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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