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是虚无的黑暗,而是凝固的、沉重的、带着亿万钧重压的黑暗。凌雪的意识在这片黑暗的海底沉沦,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冰冷的秩序铁锚狠狠拽回。身体的感觉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种存在本身被否定、被碾磨、被格式化前的极致痛苦。右肩痂面传来的碎裂感,掌心那点微弱的冰凉悸动,是沉没前最后感知到的浮标。
突然,一股无法抗拒的“力”攫住了她!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拉扯,更像是存在概念被强行“归位”,如同散乱的磁粉被投入强磁场!凝固的黑暗被蛮横撕开,身体(如果这团濒临解体的痛苦还能称之为身体的话)被这股力量狠狠甩了出去!
砰!
她砸在某种坚硬的平面上,冲击力让濒临破碎的骨骼发出呻吟。冰冷的触感透过褴褛的衣物刺入皮肤。窒息的重压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空旷。
她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血痂和生理性的泪水粘连着眼睫。她用力眨了眨眼,强行聚焦。
然后,她的呼吸,连同残存的生命力,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她置身于一片…骸骨深渊。
脚下是冰冷、光滑、如同打磨过的黑色岩石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而在这片广袤无垠的黑色“地面”之上,是…山。
由骸骨堆砌而成的、无边无际的、沉默的山。
并非杂乱无章。这些骸骨——人类的、巨兽的、难以名状的奇异生物的——被以一种超越想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密方式,编织在一起。巨大的腿骨如同承重柱,深深插入黑色的地面;扭曲的脊椎被拉伸、弯曲,形成流畅而诡异的拱券;无数破碎的头骨和肋骨被碾磨、重塑,填充在骨架的缝隙之间,形成光滑的壁面;细小的指骨和趾骨则被熔铸、拉丝,如同活体的藤蔓缠绕着巨大的骨梁,构成了繁复到令人眩晕的镂空雕饰。
没有血肉,没有腐朽的气息。每一寸骨骼都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玉质的、死寂的洁白,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整座骸骨山脉散发着一种非人的、宏伟的、绝对秩序的冰冷美感。它静静地矗立在这片死寂的黑色平原之上,如同宇宙墓场中一座沉默的丰碑,又像是某个不可名状存在的…王座基座。
而在骸骨山脉的最顶端,那由无数巨大头骨拱卫的、如同祭坛般的最高点——
一个巨大的、模糊的、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白光的人形轮廓,悬浮在那里。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个大致的、如同用最纯净的光晕勾勒出的类人形态。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它静静地悬浮着,如同亘古以来便存在于那里,是整个骸骨深渊绝对的中心,是这片死寂秩序的唯一光源与主宰。
源点之骸。
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钢印,狠狠烙在凌雪的意识深处。守门者不过是它的仆从,是它绝对秩序的执行者!这里,才是苍白回廊真正的核心!是寒渊封印背后,那终极的、非人的、操控着万亿轮回的意志源头!
嗡——!!!
一股宏大、冰冷、带着审视与不悦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海啸,从那悬浮的光影轮廓中轰然压下!瞬间锁定了如同蝼蚁般匍匐在骸骨山脚下的凌雪!
这意念并非守门者那种纯粹的、逻辑性的冰冷,而是蕴含着一种…时间沉淀的苍茫与…一丝被打扰的、属于智慧生命的愠怒!它扫过凌雪的瞬间,凌雪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从记忆到情感,都被强行摊开,暴露在这非人存在的审视之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每一段思绪都在颤抖!
“低…维…污…染…源…解…析…”
一个宏大、古老、毫无情绪波动,却又带着奇异节奏感的意念直接在凌雪的意识深处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冷的星辰撞击她的灵魂!这声音,正是她在空间碎片上,从莉娜光点中感受到的那个声音!它在解析她!如同解剖台上的标本!
几乎同时,凌雪右肩那片覆盖的、属于守门者力量的苍白“痂面”,如同受到了至高存在的召唤,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近乎燃烧的惨白光芒!这光芒不再仅仅是能量,更像是无数细密的、由纯粹秩序逻辑构成的苍白锁链!它们疯狂地从痂面深处钻出,如同活体的毒蛇,贪婪地缠绕上凌雪的脖颈、手臂、躯干!
“呃啊——!”凌雪发出凄厉的惨叫!这锁链的缠绕并非物理的禁锢,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存在本质!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被强行格式化、被同化、被抹去“凌雪”这个个体所有痕迹的恐怖过程开始了!她的意识如同被投入强酸,被那冰冷的秩序逻辑疯狂冲刷、溶解!属于她的记忆碎片——霜烬城的风雪、莉娜镜面左眼的微光、凯伦断臂处飞溅的冰晶——如同被橡皮擦擦拭的铅笔痕迹,正在飞速变得模糊、淡化!
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她右肩那个守门者亲手烙下的“信标”!源点之骸利用它,精准定位,并启动了最高效的“污染清除”程序——将她这个闯入的病毒,直接格式化为这片骸骨深渊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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