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黑暗。带着骨骼腐朽的冰冷气息和死亡本身的重量。
凌雪的意识在这片黑暗的海底沉浮。没有痛楚,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存在本身被稀释、被遗忘的虚无感。右肩断臂处空荡荡的,左胸搏动源的伤口像一枚冰冷的烙印,后背被抹除的创面则是一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空洞。她像一个被拆散了线的破旧人偶,被随意丢弃在骸骨的垃圾场里,等待着最终的湮灭。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直到…一点微弱的、带着温度的悸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沉沦的意识中漾开一圈涟漪。
那悸动…来自她的左手。
那只死死攥着某样东西的左手。即使在意识沉沦的深渊,那只手依旧保持着最后的执拗。掌心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冰凉触感,带着一种…倔强的频率,一下,又一下,顽强地跳动着,对抗着包裹她的冰冷与死寂。
莉娜…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凝固的黑暗。凌雪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颤!她没有死?莉娜的光点…还在?!
求生欲如同被点燃的火星,瞬间燎原!她猛地“睁开”了意识之眼!
视野被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灰白占据。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不,不是身体!是一种坚硬、冰冷、毫无知觉的外壳!她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由粗糙岩石和冰冷金属混合浇筑的模具里,四肢僵硬,关节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摩擦声。没有皮肤的温度,没有血液的流动,只有一种沉重的、非人的束缚感。
她艰难地转动着“视线”。
视野很奇怪。并非双眼的立体成像,更像是一种覆盖了360度的、由无数细微能量波动构成的“感知场”。她“看”到自己正站在一片冰冷光滑的黑色地面上,脚下是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银色纹路。周围,是无数和她此刻“身体”类似的存在——由纯粹白骨构成的、形态各异的守卫!它们如同沉默的雕像,矗立在死寂的黑色平原上,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冰冷的、苍白色的灵魂之火。
骸骨深渊!她还在这里!但…这视角?!
凌雪的意识惊恐地“低头”!
映入感知的,是一具完全由森森白骨构成的躯干!肋骨如同冰冷的栅栏,脊椎骨一节节清晰可见,骨盆如同粗糙的石磨。没有肌肉,没有内脏,只有纯粹的、死寂的白骨!一条完全由细密指骨和腕骨螺旋缠绕构成的左臂垂在身侧,末端是一只由三根尖锐掌骨构成的、如同骨爪般的“手”!
她…变成了一具骸骨守卫?!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意识被困在了这具亡灵的躯壳里?!
嗡!
就在她意识剧烈波动的瞬间,一股冰冷、强大、带着绝对服从指令的意念洪流,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骸骨深渊的中心——那座正在蠕动、变形、散发出刺目血光的骸骨山脉方向——轰然压下!瞬间席卷了所有骸骨守卫!
“清除…指令…确认…目标…坐标…锁定…执行…抹杀…”
源点之骸那冰冷宏大的意念,带着被双重亵渎后的极致暴怒,化作了不容置疑的杀戮指令!
凌雪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冰水!一股源自这具骸骨躯壳最深处的、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服从冲动,如同活体的枷锁,瞬间缠绕上她的意志!驱使着她,驱使着这具白骨之躯,跟随周围无数苏醒的同僚,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指令锁定的方向——骸骨山脉另一侧,那片陡峭、布满巨大骨刺和狰狞肋骨的区域——冲去!
目标…是凌雪!她自己(的身体)!
“不——!”凌雪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吼!她拼命抵抗着这股源自躯壳的杀戮指令,试图夺回控制权!但骸骨守卫的构造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服从,她的意识如同陷入泥沼的飞鸟,越是挣扎,那冰冷的指令枷锁就勒得越紧!这具白骨之躯依旧在迈步,骨爪抬起,对准了远处那卡在骨刺间、毫无声息的渺小身影!
就在这绝望的对抗中,她左“手”掌心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灼热感的跳动!
是莉娜的光点!它还在!而且,似乎…在主动传递着什么?!
凌雪立刻将残存的意识集中过去,不再徒劳地对抗整个躯壳的指令,而是死死“抓住”了掌心那点幽蓝光点传来的悸动!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志流,顺着那悸动,传递过来!
…冰冷…僵硬…好重…这不是我的身体…
…指令…杀戮…目标…雪…不!不能!
…反抗…好难…像在推一座山…
…核心…眼窝…魂火…控制节点…在…那里…!
是莉娜!是莉娜的意识!她也在这具骸骨守卫的躯壳里!她的意识寄存在这光点中,随着光点没入骸骨守卫的眼窝(魂火核心),同样被困在了这里!她在尝试理解、尝试反抗!
而且…她指出了关键——魂火核心是控制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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