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笑道:“老神仙言过矣。”
宴间,张三丰见朱棣对姚广孝之事未予深思,遂又正色道:“燕王,老道深知姚广孝谋略过人,于你看似助力颇大。然其执念深重,所谋之事,虽能助你一时功业,却恐为苍生种下祸根。”
朱棣微微皱眉,神色略有犹豫:“老神仙,本王深知大师谋略非凡,如今局势复杂,与鞑靼之战在即,正需他出谋划策,此时让他离去,恐误大事。”
张三丰缓缓摇头,目光深邃:“燕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以力谋之,不若以仁聚之。姚广孝行事,多以机巧权术,虽能取眼前之功,却易失天下人心。你心怀天下,当以苍生福祉为念。若因一时之利,留其在侧,他日或酿大祸。”
朱棣陷入沉思,心中天人交战。
徐妙云在旁轻声道:“王爷,老神仙所言不无道理,姚广孝之手段,有时过于狠辣,长远看来,或对王爷清誉及天下安稳有碍。”
朱棣长叹一声,望向张三丰:“老神仙,本王素敬您,只是此事关乎重大。容本王再斟酌一二。”
张三丰颔首:“燕王慎重思量便好,望你以天下为念,莫让执念迷心。”
宴席既罢,张三丰往而休憩。徐妙云向妹妹徐妙锦问道:“妙锦,张真人于辽东亦是如此?”
徐妙锦道:“啊?姐姐,在辽东,这老头可不敢与孤雏哥哥如此言语,平日里总是满脸堆笑。”
朱棣闻此,脸色顿黑。
他虽自知不及常孤雏,然这待遇落差着实不小。
常人看来,常孤雏军政皆掌,又是外戚,大权在握,较他这王爷而言,更为位高权重,令人忌惮。
徐妙锦心思敏锐,一眼觑出朱棣神色有异,赶忙说道:“哎呀,姐夫,莫听这老头信口胡诌,他不过一方外之人,能懂何事?”
朱棣神色复常,道:“你姐妹二人且叙旧,我略感疲惫,先行歇息了。”
朱棣虽称乏欲歇,却未归寝,而是径直往姚广孝禅房而去。
夜幕沉沉,万籁俱寂,唯其脚步声急切。
至禅房,朱棣轻扣门扉。
姚广孝开门,见是朱棣,面露讶色,忙迎其入。
朱棣落座,神情凝重,将张三丰席间对姚广孝的评价如实相告:“大师,今日张三丰言,你一念起,生灵涂炭,苍生受苦,虽非死于手,却因其言致之。”
姚广孝听闻,神色未改,稍作沉吟,双手合十道:“王爷,方外之人,言辞多虚妄。贫僧所作所为,皆为助王爷成就大业,为天下谋太平。虽手段或有刚猛处,但终究是为达盛世之景。”
朱棣眉头紧蹙:“大师,本王知你忠诚,亦倚重你的智谋。可当下局势微妙,若因行事手段遭人诟病,恐对大业有碍。”
姚广孝起身,行至窗边,望向夜空,缓缓道:“王爷,成大事者,怎可拘于世俗之见?古往今来,欲平定乱世、开创太平,哪能不历经坎坷?些许闲言,不足为虑。只要王爷心系天下,笃定前行,纵有千难万险,贫僧愿为王爷扫除障碍。”
朱棣听后,心中稍宽,神色舒缓:“大师所言,令本王茅塞顿开。只是往后行事,还望大师权衡,莫授人以柄。”
姚广孝躬身行礼:“王爷放心,贫僧明白。”
次日清晨,姚广孝一袭僧袍,手持棋盘,寻至张三丰居所。见张三丰正悠然打座,姚广孝轻声道:“张真人,贫僧特来邀您对弈一局,顺便讨教些学问。”张三丰睁眼,见是姚广孝,哈哈一笑:“和尚,来得正好,老道也正想找人畅谈一番。”
二人于石桌旁落座,摆好棋局。
姚广孝执黑子先行,落下一子道:“张真人,世人皆言佛道殊途,然贫僧以为,二者皆求世间至理,不过路径不同罢了。”
张三丰捻须,应下一子:“和尚所言有理,然道讲顺应自然,无为而治,万事万物皆有其规律,不可强为。”
姚广孝目光专注棋局,又落一子:“但佛说因果轮回,劝人修行,断除烦恼,如此方能超脱。若人人无为,世间因果谁来了断?”
张三丰笑言:“和尚这是着相了。道之无为,并非无所作为,而是不妄为。顺应自然,因果自会循环。”
棋局渐酣,姚广孝皱眉思索,说道:“佛讲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是以入世修行,拯救万民于苦海。”
张三丰摇头,落下关键一子:“道亦心怀苍生,只是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不强求,不执着,方能真正利世。”
姚广孝盯着棋盘,似有所悟:“张真人,虽说殊途同归,可依贫僧看,还是佛门之法,更能解世人当下之苦。”
张三丰捋须大笑:“和尚,那不过是世人自寻烦恼,若能明悟自然之道,何来诸多困苦?”
二人一边对弈,一边你来我往,各执一词,虽表面论道,实则在隐晦争辩,那棋局间的杀伐,似二人理念的交锋,直至日影西斜,仍未分出胜负。
张三丰凝视姚广孝道:“姚和尚,你所执之术,看似精妙,实则如利刃高悬,恐致苍生苦难。”
姚广孝神色平静,双手合十:“张真人何出此言?贫僧所行皆为大义。”
张三丰微微摇头,踱步缓道:“你那屠龙之术,虽能搅动风云,然一旦施展,天下动荡,百姓何辜?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此非苍生苦难乎?”
姚广孝听闻,目光坚定:“张真人,乱世之中,若想速定乾坤,结束无尽纷扰,必要有所牺牲。”
张三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以苍生为代价,此乃不仁之举,谈何大义?”
姚广孝面露悲悯,却语气坚决:“贫僧深知牺牲之痛,可若不如此,战乱迁延,受苦之人更多。以一部分人之牺牲,快速终结苦难,方能换来更多人的安宁,此乃大慈大悲。”
张三丰长叹一声:“和尚,你执念太深。所谓大慈大悲,应是护佑众生,而非以牺牲换和平。这世间生命,皆有其珍贵之处,岂能用牺牲来衡量?”
姚广孝低头沉思片刻,抬头道:“张真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贫僧心意已决,为了天下太平,哪怕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张三丰无奈苦笑:“但愿你所谋之路,真能如你所想,少些生灵涂炭。”
言罢,拂袖而去。
姚广孝望着张三丰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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