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感到一阵恶寒。这个光怪陆离的地下世界,将人类最基础的情感和痛苦扭曲成了赤裸裸的交易品。
就在这时,人群的边缘突然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几个D级人员,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些记忆隔间冲去。
是赵漫!
她的状态比林晚在邮轮上见到时更差了。头发凌乱,眼圈深得像被人打过,身上那件昂贵的套装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和污渍。最刺眼的是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臂,上面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刀割的细线,烟头烫的圆疤,还有几道新鲜的、红肿的擦伤。她眼神涣散,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绝望,直冲向挂着“记忆典当”破旧木牌的隔间。
“赵漫!”林晚一惊,下意识想上前。
顾衍的手臂却像铁钳一样拦住了她。“别动!这里有集中营的高阶守卫伪装!”
果然,林晚看到几个看似在闲逛的彪形大汉,目光锐利地扫向了赵漫的方向,手按在了鼓鼓囊囊的腰间。
赵漫一头撞进那个记忆典当铺。隔间很小,只有一个带着呼吸面罩、看不清脸的男人坐在一张油腻的木桌后面,桌上放着一台老旧的录像机和一个小小的、镶嵌着齿轮和宝石的青铜怀表。
“我要典当!”赵漫的声音嘶哑急促,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最高价值!我要最高价值的东西!”
面罩后面传来沉闷嘶哑的声音:“货?”
赵漫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苦和挣扎。她颤抖着拿起桌上的两个电极片,用力摁在自己的两边太阳穴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记忆……我最珍贵的记忆。”她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妈妈……她最后……”
嗡——
桌子上的老式录像机突然自动启动,发出沙沙的噪音。一道模糊的、摇晃的全息影像投射在狭小的隔间里。
镜头晃动,是一间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阳光惨白。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得脱形的中年女人,脸色蜡黄,呼吸微弱,插满了管子。那是赵漫的妈妈。
镜头推进,是赵漫自己年轻几岁的脸。她紧紧握着母亲枯槁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她俯下身,嘴唇贴着母亲冰凉的耳朵,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
“妈……别怕……我在……不怕……”
病床上的女人似乎感觉到了,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点浑浊的眼睛。她的嘴唇费力地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声。但那浑浊眼底深处,最后一点光芒落在了赵漫脸上,带着无尽的不舍和…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安抚笑意。然后,那点光彻底熄灭了。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妈——!”全息影像里,年轻的赵漫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隔间里,现实中的赵漫紧闭着眼,泪水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隔间外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了,只剩下录像机沙沙的噪音和影像里那绝望的哭喊在回荡。
面罩男人没有丝毫动容,只是伸出了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拿起了桌上那个古老的青铜怀表。他将怀表悬在赵漫头顶上方那颗小小的、记录着母亲临终画面的记忆水晶投射点上方。
咔哒。
怀表的表盖被轻轻打开。没有表盘,只有一片深邃的、旋转的黑暗旋涡。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吸力瞬间产生!那投射出的、包含着赵漫母亲最后眼神和赵漫绝望哭喊的全息光束,像被黑洞捕捉的光线,扭曲着,尖叫着(并非真实声音,而是林晚感觉到的意识层面的尖锐鸣响),被疯狂地吸向怀表中心的黑暗旋涡!
“呃啊——!”赵漫发出一声短促的、仿佛灵魂被强行撕裂的痛哼,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光束被彻底吞噬。怀表盖“啪”地一声合拢。录像机沙沙的噪音瞬间停止。隔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赵茫然地睁开了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那双眼睛里,巨大的悲痛和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洞。
面罩男人将一个小小的、数据芯片抛在桌上。“你要的。”他嘶哑地说,“集中营核心区,通风管道全息地图。最隐蔽的入口。”
赵漫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块芯片。就在她的手碰到冰凉芯片的瞬间——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就在刚才那一秒,在昏暗闪烁的霓虹灯光下,她清晰地看到,赵漫伸出去的手指……变得透明了零点几秒!仿佛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虽然瞬间恢复了正常,但那绝对不是错觉!
赵漫似乎毫无所觉,她把芯片紧紧攥在手心,脸上空洞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焦急。“地图…对了…地图…我要去救…救…”她张着嘴,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努力回忆一个极其重要的名字,一个她拼上一切也要去救的人的名字。她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茫然。“我要去救……谁?”她的手紧紧攥着芯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眼神却像个迷路的孩子,“救谁啊?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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