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晨光刺破云层时，牛二抱着宿醉的脑袋哼哼唧唧，三人继续赶路。
昨夜江真几乎彻夜未眠，然而此刻他依然精神矍铄，这不仅得益于他玄者的体质，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研读那本《刀法基础总诀》。
不读不知道，一读让他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此书内容并无过多冗长文字，全书基本上都是人物图画。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总共包含一百三十个动作，其画工极其精细，江真除了最后五幅对演图过于复杂难以理解，其余的动作理解起来并非难事，无非就是撩、刺、斩、抹，对于他这样目不识丁的粗人而言，简直就是福音。
正午太阳毒辣，牛二牵着马车与庆安在路旁一棵树下的阴凉处稍作休憩。
江真瞅准时机，紧握着那把满是缺口、卷刃的朴刀，躬身钻入一旁半人高的灌木丛中。
“刷！”
只闻一声长刀轻响，刀光一闪，周围半米高的杂草瞬间被斩落。
接着从第二个动作开始，江真一刀一刀劈出，即使身上衣物被汗水浸得发皱，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书中那道凌厉的下劈——画中人衣摆扬起的弧度，仿佛正裹挟着开山裂石的气势。
“哈！”
江真暴喝一声，单手持刀，刀锋猛劈在身前老槐树上。
树皮应声而裂，木屑纷飞间，他却皱起了眉头。
图中刀刃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而自己的刀尖却歪向了左侧。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后退半步，准备重新调整姿势，忽听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转头一看，发现庆安这和尚竟来了。
“发力错了。”
庆安双手合十，佛珠在腕间轻晃，僧袍下摆扫过满地断草。
江真单臂撑着树干喘气，汗水顺着残袖滴落在刀刃上。
庆安却突然上前，枯瘦的手指在他握刀的虎口处重重一叩：“握刀就错了！独臂使刀，需将发力点后移三寸，方能借腰腹扭转之势。”
“你练过武？，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江真猛地抽刀，刀锋险险擦着庆安僧袍掠过。
谁知庆安竟不闪不避，抄起地上的《刀法基础总诀》哗啦翻开，泛黄的书页在烈日下翻动如蝶。
“贫僧虽未曾修炼，然寺内武典甚多，贫僧闲暇之际便会去阅览，迄今所阅之武功秘籍，纵无五百之数，亦当有三百之多。”
“第三十二页，‘斜月斩’。”
庆安用手指狠狠敲着图中人物扭曲的腰线，“画中这人左腿微屈，看似失衡，实则是在蓄力。你刚才挥刀时，重心全压在前脚——这不是在使刀，是在送命！”
他说话间唾沫横飞，佛珠随着激动的动作撞出脆响。
江真见他说的头头是道，顿时哑口无言，刚要反驳，却见庆安突然抓起地上的枯枝，笨拙地模仿起书中招式。
谁知僧袍下摆绊得他踉跄两步，却仍固执地比划：“看好！发力要从腰上，再......”话未说完，枯枝“啪”地折断，庆安的光头瞬间涨得通红。
“纸上谈兵！”
江真嗤笑一声，却鬼使神差地按照庆安所说调整站位，当他再次挥刀时，刀锋竟真的比先前流畅几分。
庆安见状眼睛发亮，立刻又翻到下一页：“还有这招‘惊鸿掠水’，关键在......”
灌木丛外蝉鸣渐起，一人一僧，一个唾沫横飞地讲，一个满身戾气地练，不知不觉时间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直到牛二找来，二人才停下。
“这最后的五个招式，才是真正的武技，不过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功夫，以江施主的本事，倒也不用刻意去练，你只需要把前面教你的记清楚就行了。”
“嗯…”
江真淡淡的发出了一声鼻音，他不可否认，这和尚确实有点学问，经过这一个时辰，他的刀法精进不少，虽然没有登堂入室那么夸张，但也总比他之前提着刀嗷嗷冲上去一顿乱砍要强多了。
因此在路上的时候他也没有计讳前嫌，故意摆谱，而是把自己对于每一招每一式不懂的地方向庆安挨个问了个清楚。
不知不觉间，三人也从林间小路转到了宽敞的驿道上，周围从空无一人，也渐渐多了三三两两的路人。
“二位仙师，前方不远处便是建元镇了，过了建元镇就是小无相山！”
牛二面色沉稳，声音低沉地说道，其脸上虽不见笑容，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对于此行完成的如此顺利，他心中亦是颇为自得。
庆安正指着书中一招教江真手腕该如何发力，听到牛二的呼喊便停下手中动作，凝目向前望去，脸上旋即浮现出一抹沉稳的笑容。
“总算是回来了。”
江真合起书籍，亦凝眸远眺，只见一座镇子的轮廓于视野中渐次明晰，青瓦白墙排列有序，镇口的老槐树伸展着茂密枝叶，仿若在向行人致意。
继而遥望远方，层叠的山峦为云雾轻柔环绕，山峰时隐时现，山上的树木已然泛绿，在日光下，多了几分神秘与静谧。
“江施主，你可知道，这整个镇子里的人，以前都是我殊胜寺的外门弟子！他们还俗之后舍不得离开，就在山脚下住了下来。过了几代人，这里就变得这么热闹了！”庆安的话语里透着几分得意，脸上还挂着自豪的笑容。
江真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炫耀一番，好让自己想去当和尚，不过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只见他微微一笑，随即反问道：“哦？既然如此舍不得，那为什么还要走呢？难道是因为没有天分？”
庆安听罢点了点头：“没错，老方丈仙逝前曾立下过规矩，外门弟子年过二十若还没有觉出浮屠眼，便只能在寺中做一名义客，可义客的名额也是有限的，最多只能做五年，过了岁数就必须还俗入世，去当一个普通人。”
江真恍然：“原来叫浮屠眼啊，那要是有了浮屠眼的人呢？就可以当一名内门弟子了？”
“当然可以，只要江施主想，小僧甚至可以向寺中长老推荐你成为真传弟子，因为想成为真传弟子，必须要经过真传弟子推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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