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不想住在营帐里,晚上恶臭难闻不说,还得不停驱赶蝇虫,即便现在尸体基本都埋在了山下的万人坑之中,但那股恶臭却始终无法消散。
在这地方扎营,明显是应付上面督查的时候摆出来的花架子,他们前些天一到晚上都会住在远处的建元镇上,现在镇上基本没什么人了,客栈因此变得极为便宜,几十个铜板就能美美喝上一顿再睡个好觉,从而缓和众人一天积累下来的紧张情绪。
“是——!”
但众人不敢违抗命令,毕竟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一国之师亲自在此,他们就算再不愿,那也得硬着头皮答应。
坚持,是他们在这里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在心中重复了无数遍的词。
国师没有将目光投到众人身上,而是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一众随从,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带着众人飞身而起,缓缓向着小无相山顶端飞了过去,眨眼之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在场力士见此一幕无不惊叹,这些人在他们看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活神仙。
玄者境界突破了炼精期,便到达了炼丹期,此境界之人便可以御空飞行,一日千里,整个璃国在册的炼丹期之数尚不过百,个个都是中流砥柱,名震一方,平日里几乎很难看见,眼下刚刚随着国师飞走的最起码有十几位,一下来了这么多,实在是令众人惊愕不已。
不过惊愕归惊愕,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众人也只能想想罢了,回归到自身,他们依然是一个玄璃卫最底层的力士,一辈子混到头,最多升个小旗。
运气好点的,肯花银子会拍马屁,傍上大腿,能混个副总旗,在往上,总旗、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指挥使……一层一层永远没有尽头。
境界,也永远不是衡量官职高低的唯一准则,有些小旗的境界甚至还不如力士,但背后若有家族门阀势力撑腰,依旧可以风生水起,百夫长见了也得点头打一声招呼。
不过朝廷无非就是几座宫殿几座房子,饭还是要分锅吃的,玄璃精卫的选拔规则就不在这一范围里。
其中之人,要么就是立过大功破过大案要案,要么就是在同等境界之中各项素质均拔尖之人,这也是许多底层力士为之奋斗的梦想,或者说,是一种荣誉。
但到头来,这无非就是上层掌权之人控制底层的一种把戏罢了…
国师走后,众人该烧火烧火,该做饭做饭,有几人刚一闯进营帐当即就捂着口鼻退了出来。
“真他娘的!床上全是蛆这叫人怎么睡?!”
“呵呵,莫说床上了,老子现在裤裆里全是!一抓一大把。”
“臭气熏天!这鬼地方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明早我就走!”
……
刘勇坐在帐外一个木桩上,一边听着营帐中几人的牢骚,一边用水袋里的一点水浸湿手中的脏布头,不断往身上擦拭着,对周围的环境充耳不闻。
就在众人怨声载道时,忽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南无阿弥浮屠主,揭谛揭谛,不堕阿鼻升极乐,婆罗唵嘛呢……”
那声音空灵悠远,却像是带着某种穿透力,直抵人心深处。
刘勇躬身慢慢坐起,透过层层雾霭望去,只见小无相山顶端泛起淡淡金光,想必是国师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在那里设坛,超度死者亡魂了。
若是妹妹见到国师亲自为她超度的场景一定会开心吧。
想到此处,他也煞有介事的跪在地上,在心中祈求浮屠真迦将自己妹妹带入极乐天,享受用之不尽的福禄。
“全都进帐去!”
杨小旗突然冲过来,铁牌在腰间撞出刺耳声响,“国师做法期间不许外出!违令者即刻开除玄璃卫!”
开除是杨小旗对付他们这帮力士惯用的做法,对方境界与他们相同,不知抱上了哪家大腿,混上了眼下统计伤亡数字的这份差事,想必此次回去之后,他又能升个一官半职的了。
众人骂骂咧咧地钻进营帐,帆布帘被摔得噼啪作响。
刘勇所在的这个营帐之内大概有二十几人,帐内腐臭混着汗酸味在狭小空间里翻涌,蛆虫顺着木桩攀爬上草席,在摇曳的烛火下投出细碎蠕动的黑影。
刘勇靠墙坐着,看着杨小旗用大葱将鼻孔堵的严严实实,却仍止不住干呕的模样,心中不禁将此人看低了几分。
“听说滋露宗那群疯子,把殊胜寺方丈的尸体分成了八份,分八个方向逃往边境。”
角落里的汉子突然开口,牙齿咬得火石迸出火星,“唉,老方丈炼魂期几百年的道行,就这么没了……”
他们有些人是被临时抽调过来的,因此在茶余饭后之时,经常会聚在一起讨论殊胜寺和滋露宗之间的那场大战,将各自听来的风声聚合在一起,诞生出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小道儿消息。
“我怎么听说是那两个叛僧带着所有舍利一路向南逃,好像已经在南边的奉化城服诛了?!”
话音未落,头顶的诵经声突然拔高,像万千指甲同时刮擦金属,有人的水袋突然爆裂,清水混合泥土在地上蜿蜒成了一道道诡异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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