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耒耜血
黄河决口了,浑浊的、裹挟着无尽泥沙与破碎家园的浊流。
如同挣脱枷锁的黄龙,在豫东平原上肆意奔腾、咆哮。
曾经阡陌纵横、麦浪翻涌的膏腴之地,转瞬化为一片泽国。
水面漂浮着,泡胀的牲畜尸体、断裂的房梁。
以及无数,紧紧抱着木盆浮木、眼神空洞绝望的流民。
浑浊的浪头每一次拍打,都卷走几条挣扎的生命。
只留下微弱的哭喊,被涛声无情吞噬。
睢阳城,如同浊浪中的孤岛。
城墙在洪水的持续冲刷下,根基被掏空。
巨大的裂缝,如同丑陋的蜈蚣爬满墙体。
守军和幸存百姓,日夜不停地搬运沙袋、石块。
用血肉之躯堵在裂缝前,与无情的洪水,争夺着最后的立足之地。
饥饿,比洪水更早一步,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城中粮仓早已见底,连老鼠都被搜捕殆尽。
树皮被剥光,观音土被挖尽,易子而食的惨剧,在绝望的阴影下无声上演。
城头,冉闵扶着冰冷的、不断震颤的垛口,望着城外无边无际的浑黄汪洋。
还有汪洋中那些,时隐时现、如同鬼魅般的鲜卑战船。
他的玄甲上,沾满了泥浆和干涸的血迹,左肋下是被骨咒箭,贯穿的伤口。
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下,隐隐作痛,如同跗骨之蛆。
更深的痛,来自心底。
慕容恪以水代兵,不费一兵一卒,便将睢阳推到了绝境。
他空有拔山之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在洪水与饥饿中哀嚎、死去。
“天王…西门…西门又塌了一段…堵…堵不住了…”
王泰踉跄着跑上城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他半边脸,被飞溅的碎石划破,鲜血混着泥浆流淌,却浑然不觉。
他手中紧握的,不是刀剑,而是一把沾满泥土、刃口崩缺的短柄锄头。
那是他刚刚在渡口时,从一个被洪水卷走的老农手中夺下的。
冉闵的目光,扫过王泰手中的锄头,又望向城下。
在靠近城墙根、尚未被完全淹没的泥泞高地上。
一群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的流民,正麻木地挥舞着仅存的农具锄头、铁锹。
甚至用磨尖的木棍挖掘着淤泥,试图开垦出一点点,能种下活命种子的土地。
浑浊的泥水,没过他们的膝盖,每一次举起农具,都耗尽全身力气。
他们的眼神,是死水般的绝望。
第二幕: 心理战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带着金属摩擦韵律的号角声,从汪洋深处的鲜卑战船上传来。
不是进攻的号角,更像是一种宣告。
只见一艘巨大的楼船缓缓驶近,船头甲板上,慕容恪身着素白轻甲。
上面纤尘不染,与这片浑浊绝望的天地,格格不入。
他并未佩剑,只是负手而立,身后几名鲜卑士兵,抬着一个沉重的青铜箱子。
“冉天王!”这是慕容恪,清朗的声音。
借助特制的铜皮喇叭,清晰地穿透风雨和涛声,传入睢阳城。
天降洪灾,生灵涂炭。恪,不忍见满城生灵,尽为鱼鳖。
特奉上粟米百石,聊解燃眉之急。
随着他的话音,青铜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饱满诱人的粟米!
那色泽,那饱满的颗粒,就这样出现在,灰暗的天地间。
如同一道刺目的黄金闪电,瞬间攫住了,所有饥饿者的目光!
城上城下,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汇成一片压抑的嗡鸣。
慕容恪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声音依旧平和。
只需天王开城,迎我鲜卑王师入城,共治睢阳。
此粮,便是睢阳十万军民活命之基。否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头那些,饿得眼睛发绿的守军和百姓。
洪水滔滔,粮绝粮尽,不过是旦夕之间。
天王忍见麾下忠勇,易子而食,最终白骨填于鱼腹乎?
诱惑与威胁,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城头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洪水拍打城墙的轰鸣。
“放你娘的狗屁!”董狰猛地从冉闵身后冲出,青铜狼首面具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慕容恪!收起你这套假仁假义!
老子就算饿死,生啃胡虏的肉,也绝不向你这鲜卑狗低头!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爷爷等着拿你的心肝下酒!
“对!宁死不降!” “胡虏的粮食,沾着汉人的血!吃下去肠穿肚烂!”
一些乞活军老卒也纷纷怒吼,但他们的声音是那么单簿。
特别是在无数双,死死盯着那箱金粟、喉头滚动的眼睛面前。
饥饿,正在瓦解钢铁的意志。
第三幕: 铸兵器
冉闵缓缓抬手,压下了身后的怒吼。他上前一步,玄甲在风雨中,显得更加沉重。
他没有看那箱诱人的粟米,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锥。
死死钉在慕容恪那张,俊美却淡漠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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