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金军那越来越近、越来越狂暴的战鼓声,如同丧钟般轰鸣!
“不……不可能……”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充满了绝望的挣扎。
就在这绝望如同实质般弥漫的瞬间!
“报——!!!”
一声凄厉、嘶哑、带着浓重血腥气和巨大悲痛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哀嚎,猛地从殿外席卷而入!瞬间盖过了金军的鼓噪!
一个身影,如同从血与火的深渊中爬出,踉跄着、跌撞着冲进了垂拱殿!
是蒋兴祖!
他回来了!
去时如狂风,归时……却如同背负着万钧山岳!
他浑身上下,几乎被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浆浸透!神卫营的制式铁甲早已破损不堪,被血污和污泥糊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头盔不知去向,披散的乱发被血块凝结成一绺一绺,黏在额头、脸颊。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此刻被更多的、新鲜的伤口覆盖,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从肩头一直划到肘部,鲜血正汩汩地顺着破烂的甲叶往下淌,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刺目的血痕!
但这一切的惨烈,都不及他怀中紧抱着的那样东西,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
那是一件……被污血和泥泞彻底浸透、早已看不出原本华贵模样的……明黄色龙袍!
龙袍被蒋兴祖以一种近乎虔诚、又带着无尽悲愤的姿态,紧紧地、死死地抱在胸前!明黄色的锦缎上,五爪金龙的刺绣被干涸的暗红和肮脏的污泥覆盖,狰狞的龙爪仿佛在血污中痛苦地挣扎!龙袍的胸口位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被某种钝器反复重击造成的破洞!破洞边缘的锦缎被撕裂、染成黑红,破洞中心,更是深深凹陷下去,仿佛连里面的血肉骨骼都曾被彻底捣碎!
而龙袍之内,包裹着的……隐约可见……一具早已冰冷僵硬、蜷缩成一团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是如此单薄、如此了无生气!龙袍宽大的下摆无力地垂落,一只苍白、布满细小伤口的手,从袖口滑落出来,无力地耷拉着……拇指上,赫然戴着一枚小小的、却象征着无上皇权的……蟠龙血玉扳指!
死寂!
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空气被抽干!连殿外那震天的金鼓和喊杀声,似乎都遥远得如同隔世!
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死死吸住,钉在蒋兴祖身上,钉在他怀中那件被血污浸透、包裹着遗骸的龙袍上!
宗泽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他死死盯着那只滑落出来的、戴着蟠龙血玉扳指的苍白小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想要上前,想要嘶吼,想要否认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但双脚却如同被钉死在金砖地上,动弹不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压住,却从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李纲平静如深潭的眼神,在看到那龙袍、看到那只小手、看到那枚扳指的瞬间,也终于剧烈地波动起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背脊挺得笔直,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青筋暴突!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悲恸、滔天愤怒和冰冷杀意的气息,瞬间从他看似平静的躯体内爆发出来!
“官……官家……”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如同濒死哀鸣般的低唤。
这声低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蒋兴祖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血污和污泥混合着汗水,早已模糊一片。但那双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如同燃烧着地狱烈焰的熔炉!里面没有泪水,只有无尽的悲怆、焚天的怒火,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欲!
他环视着满殿死寂、惊恐、绝望的文武百官,目光最终死死钉在宗泽和李纲身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他抱着那被血污浸透的龙袍遗骸,一步一步,如同踏着尸山血海,沉重地走向大殿中央!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粘稠血浆滴落金砖的“啪嗒”声,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金水河……乱葬岗……” 蒋兴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末将……带回了……官家……”
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宗泽和李纲面前几步之遥。他低下头,看着怀中那被血污覆盖的、蜷缩的小小轮廓,看着那只苍白无力的手,看着那枚象征着至高无上、此刻却沾满泥泞和血污的蟠龙血玉扳指……一股巨大的悲怆猛地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堤坝!
“啊——!!!”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着无尽悲愤和痛苦的狂吼,如同受伤巨兽的绝唱,猛地从蒋兴祖胸腔中爆发出来!这吼声凄厉、绝望、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震得殿顶的琉璃瓦都在嗡嗡作响!也彻底撕裂了垂拱殿内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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