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渗出,带来尖锐的刺痛,也带来最后的清醒:
“朕,乃大宋天子!纵使龙困浅滩,亦当…死于大宋之土!葬于…汉家之山!”
“此图,此令,便是朕…留给这破碎山河…最后的薪火!”
赵桓的目光如同燃烧的星辰,死死盯住韩二:“韩卿!听朕最后旨意!”
“第一,此西夏密信、密道图、令牌,由你贴身保管!此乃国之重器,关乎未来反攻之机!绝不容失!”
“第二,待朕…驾崩之后…”他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仿佛在安排一件寻常事,“你即刻率领所有义士,带上李七,由‘猿愁径’或…或按此图所示,择最安全路径,突围出山!”
“第三,出山之后,尔等首要任务,不是复仇,不是寻朕尸骨!而是…找到岳飞!”赵桓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急促而凝重,“将此金扣(他艰难地从怀中摸出那枚边缘锋利的燧石,它已替代了遗失的盘扣,成为他新的信物),交予鹏举!告诉他…朕…愧对大宋,愧对宗帅,愧对天下臣民!然…大宋气数未尽!朕以性命担保,此图此令,乃光复之基!望他…忍辱负重,收拢忠义,联合李纲、宗颖等忠良,以西北为根,以民心为盾,卧薪尝胆,徐图恢复!待…待时机成熟,按图索骥,直捣西夏,雪此国耻!复我河山!”
他喘息着,将染血的燧石塞入韩二手中,目光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托付:“告诉他…朕…在汴梁城破、宗帅殉国之时…便已…心随国殇…龙驭…上宾…让他…不必寻朕…不必…为朕复仇…只需…记住…他手中的枪…当为…天下苍生…而战!为…大宋…不灭之魂…而战!”
“官家——!”韩二早已泪流满面,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臣…万死…领旨!定不负官家所托!纵使粉身碎骨,亦将此物交予岳将军!”他双手颤抖地接过那沉重的燧石和关乎国运的皮囊,如同捧起一座山岳。
赵桓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靠回石壁,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疲惫。他望向洞口透入的那一缕微光,喃喃道:“宗卿…朕…来寻你了…这江山…托付给…鹏举…朕…放心…”声音渐低,终至微不可闻。那双曾映射过山河、燃烧过智谋与不屈的眼睛,缓缓阖上。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这具躯壳内,尚存一丝游息。
一代帝王,于秦岭幽谷,穷途末路,托付国器,静待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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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东水门。**
厮杀声、哭喊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这座帝都最后的挽歌。完颜娄室生力军的铁蹄踏碎了最后的有组织抵抗,金兵狼旗插满了残破的城楼。街道上,溃散的宋军、绝望的百姓、如同蝗虫般劫掠杀戮的金兵…构成了一幅地狱绘卷。
岳飞腰间系着宗翰血淋淋的头颅,手中沥泉枪已化作一杆血矛。他身边,只剩下牛皋、张宪等不足百人的死士,人人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他们结成一个小小的圆阵,护着中间一辆用门板临时拼凑的简陋拖车,车上,覆盖着猩红战袍的,正是宗泽的遗体。
王彦、张俊已按岳飞最后的军令,率领残部和部分百姓,拼死从其他方向突围。而岳飞,选择了留下,选择了这最后的断后之路,选择了与汴梁同殉。
“岳大哥!金狗围上来了!是拐子马!”牛皋的板斧已经砍崩了刃口,他喘着粗气,指着前方烟尘中涌现的、如同钢铁城墙般压来的金国重骑。
完颜娄室显然知道了宗翰的死讯,更知道眼前这支小小的队伍中,有着斩杀宗翰的宋将和宗泽的遗体!他要用最狂暴的方式,碾碎他们,洗刷耻辱!
“结阵!长枪在前!弓弩…还有箭的,上弦!”岳飞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平静。他站在阵型最前,沥泉枪斜指地面,枪尖上,宗翰头颅滴落的鲜血,在焦土上晕开一朵朵凄艳的花。
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枚染血的盘扣,冰冷的金属紧贴掌心,仿佛能汲取到一丝遥远而微弱的暖意。官家…末将…尽力了…
“杀——!!!”金兵拐子马发出震天的咆哮,开始加速!沉重的铁蹄践踏大地,如同死亡的鼓点!
岳飞缓缓举起沥泉枪,准备迎接这最后的、毁灭性的冲击!他身后,每一个残存的宋军,眼中都没有恐惧,只有与统帅同死的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苍凉、却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陡然从东水门外的方向传来!那不是金兵的号角!那声音…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大宋的悲壮与坚韧!
紧接着,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一面残破却依旧倔强挺立的“李”字大旗,在烟尘中猎猎招展!旗帜之下,是如林的枪矛,是疲惫却目光坚定的面孔!为首一骑,青衫文士袍已被尘土染黄,手中长剑却闪烁着寒光,正是临危受命、火速北上的——尚书右丞李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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