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四年八月廿二,庐州校场。
晨霜未化,校场上的青石板结着薄冰。岳云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三千背嵬军正在演练方阵。士兵们的铠甲擦得锃亮,枪杆上的红绸被北风卷起,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牛皋扛着板斧站在队尾,冲他挤眉弄眼——三天前,这老伙计偷偷把岳飞当年用过的沥泉枪擦得锃亮,此刻正别在腰间,斧柄上还缠着褪色的红布。
“将军!”张宪的声音从阵前传来,“王都统派了信使,说韩枢密在长江设伏,要咱们的背嵬军做‘钓饵’。”
岳云接过信笺,展开一看,是韩世忠的亲笔:“云弟,金兀术逃至建康,伪齐刘豫欲合兵犯淮南。吾在焦山、金山布下铁索横江,需尔等从陆路牵制,待其粮草耗尽,水陆并击。”
“好个韩老儿!”牛皋拍着板斧大笑,“他这是要借咱们的刀,削金狗的肉!”
赵桓不知何时走到阵前,山河剑斜指校场中央的沙盘。沙盘上,淮南地形被细致标注,连每一处河汊、每一座山包都清晰可见。他用剑尖点了点长江北岸的“乌江渡”:“云儿,韩枢密要的是‘牵制’,可咱们偏要‘反客为主’。”
“陛下何意?”
“伪齐刘豫的二十万大军里,有一半是中原百姓被迫充的‘签军’。”赵桓的声音沉下来,“他们举着‘王’字旗,心里却念着‘宋’字。你带八百精骑,夜袭乌江渡——不是去杀人,是去‘喊话’。”
岳云眼睛一亮:“陛下是要……”
“对!”赵桓抽出山河剑,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你告诉他们:‘金狗占了我们的田,烧了我们的房,可我们的刀,从来没向自己人砍过!’”他的目光扫过校场上的士兵,“再让王都统的水师在下游擂鼓,喊着‘岳家军来啦’——刘豫的兵,要的不是打仗,是活命!”
九月初三,乌江渡夜。
月黑风高,江面上飘着薄雾。岳云带着八百背嵬军伏在芦苇荡里,怀里的沥泉枪沁着寒意。他望着对岸的伪齐营寨,火把连成两条火龙,照见寨门口挂着的人头——都是逃亡的宋民,被金军割下示众。
“将军,刘豫的巡哨队过来了。”牛皋的声音压得极低。
岳云摸出怀里的铜哨,轻轻一吹。芦苇荡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宋军杀来啦!快跑啊!”
伪齐营寨顿时大乱。士兵们举着刀枪冲出来,却发现四周全是芦苇,连个敌军的影子都没有。为首的将领刚要喝止,芦苇荡里又传来孩子的哭声:“娘!娘!金狗抓我爹!”
“是王阿婆家的娃!”张宪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带着二十个老卒,举着火把从芦苇里钻出来,怀里还抱着个裹着红布的婴孩,“刘豫!你烧了咱们的房,杀了咱们的爹娘,可这娃,是你金狗的种吗?”
火光映亮了婴孩的脸。刘豫的将领认出那是自己三天前抓的宋民幼子,此刻正攥着块麦芽糖——正是汴梁城那个小丫头塞给岳云的。
“放……放他们走!”将领的声音发颤。
“走?”岳云从芦苇里站起身,沥泉枪指向天空,“刘豫的兵,听着!你们举的不是‘王’字旗,是烧咱们房子的火把;你们穿的不是金缕衣,是沾咱们血的丧服!今日我不杀你们,但要你们记住——”他抽出腰间的“精忠令”,“这令牌上的‘精忠’二字,是咱们宋人的骨,是咱们山河的魂!”
伪齐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人扔掉刀枪,跪在地上哭;有人解下铠甲,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中原粗布;更有甚者,转身冲向江边,跳上早已备好的木筏,喊着“回家”拼命划向对岸。
九月初五,建康城外。
金兀术站在城楼上,望着长江北岸的浓烟,脸色铁青。他的副将跪在地上:“大帅,宋军的水师封锁了江面,韩世忠的铁索横在焦山脚下。咱们运粮的船,被他们烧了三十艘!”
“废物!”金兀术抽出腰间的狼首刀,“去把伪齐的刘豫喊来!”
刘豫哆哆嗦嗦地跪在阶下:“大汗,宋军的‘钓饵’起了作用。他们的背嵬军夜袭乌江渡,咱们的签军……”他不敢说下去。
“够了!”金兀术将刀插在案上,“传令下去,后日清晨,全军渡江!我就不信,韩世忠的铁索能拦得住我的铁鹞子!”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马蹄声。一个浑身是血的金军斥候撞开帐帘,嘶声道:“大帅!宋军的水师……从上游冲下来了!”
金兀术冲到城头,只见长江江面上,上百艘挂着“王”字旗的战船正顺流而下。船头上站着披甲的宋军,枪尖挑着燃烧的火把;船尾绑着用油布裹着的铁锚,锚尖挂着浸油的棉絮——正是韩世忠的“火船阵”。
“放火箭!”宋军将领大喝一声。
火把被抛进金军的楼船,火舌瞬间窜起,映得江面一片通红。金军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江水的咆哮声,混作一团。金兀术望着燃烧的楼船,突然想起昨夜伪齐营寨的混乱——原来所谓“铁鹞子”,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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