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也好不到哪去。她的额头浸出细密汗珠,与脸颊残余的冰霜融合,划出道道水痕。识海飞速消耗,“乾坤玉算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几根玉柱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她胸前的玉坠成了最后的依托,那温润但微弱的光芒稳定着她的心神,竭力抵抗着从阵枢反馈过来的负面干扰——当然,也分神去稳住旁边那个莽夫可能引爆炸药的躁动气场。
无声的默契在不允许失败的恐惧中悄然形成。
他艰难维持着那份精妙到毫巅的力道牵引。
她拼命运转算盘抚平能量流的每一丝紊乱褶皱。
他们甚至能通过阵枢那岌岌可危的“心跳”和反馈力,隐隐感知到对方的状态——那是一种被迫的、共享生死压力的诡异链接。范行手臂的每一次细微颤动,仿佛在林婉儿的心湖投入一枚石子;林婉儿识海中阵图的每一次波澜,都让范行控制的力场同步泛起涟漪。
墨老头子双手抱胸,脸色依旧黑得像锅底,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磁极阵枢和那两个憋着劲儿的徒弟。断须倔强地抖动着,像是在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但他的眼神深处,却悄然浮现出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稍纵即逝的复杂意味——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奇异的、看破而不说破的审视。他没有再出声打断,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如同矗立在风暴边缘的巨大礁石。
同频?
他们此刻哪还有心思去思考什么虚无缥缈的“磁轨同频”理论。他们的“同频”,是被墨老头子用报废的零件和恐怖的维修费硬生生“砸”出来、“罚”出来的;是在无数次爆炸边缘用命硬“熬”出来的;是在每一次林婉儿的玉坠光芒、范行的肌肉贽张,乃至对方一句精准到死穴的指责或指令中,“刻”进骨头里去的笨拙的配合。
范行憋得眼前发黑,死死盯着那代表稳定边缘的“蝶翼”中心,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散!再散老子连鼻孔都要塞那破元核!”(虽然他觉得比起塞鼻孔,修这玩意儿简直是在拿命填坑)。
林婉儿指尖发麻,冰凉中带着火辣辣的痛,识海一片翻腾,但所有算力都压榨到了极限,只为维系住那个脆弱复杂的能量网。支撑她的动力同样赤裸而惨烈:“再炸一次…冰泉算阵纹?师父这次非得把我拆开重装不可!”(以及,绝不能让旁边那蠢货以为是自己拖了后腿!)
磁极阵枢低沉的呜咽渐渐转弱,闪烁的蓝光从紊乱的刺目,开始一点点融合、平复,虽然依旧暗淡,频率却出奇地开始趋向一致。巨大的软金陀螺体,终于艰难地、一寸一寸地重新爬升到了离地三尺的悬停状态,发出一种近乎委屈的、绵长而平稳的嗡鸣。
寂静再次笼罩场地。疲惫如潮水般席卷两人。
范行像从水里捞出来,双腿抖得筛糠,松开操纵杆的瞬间一个趔趄,差点坐倒。林婉儿指尖停驻在颤抖的算珠上,细密的喘息带着微颤,脸色苍白得透明。
两双疲惫不堪的眼睛再次抬起,越过渐渐安稳下来的阵枢,目光交汇。那里没有一丝笑意。
这一次,没有争吵。
只有心有余悸的沉默,带着几分被碾过的麻木。
还有刚刚那在死亡钢丝上,强行“同频”一次后,骨子里透出的深深疲惫和互相交织的、无法言喻的…“算你命大”/“这次你眼瞎居然没看错时机”(本质同一)的复杂感受。
墨老头子的声音如同磨盘滚动,砸碎了这别扭的沉默:
“哼,勉强像个死物了。”
他跺了跺脚,震掉靴子上的石粉。
“两个半桶水咣当响的笨蛋!磁极阵枢的运行记录,能量流向图分析,失控风险变量报告……三天之内,给我!”
老头子甩了甩袖子,断须在尘嚣中轻颤:
“材料嘛……算了,这次勉强能凑合着修……就捡刚才你们没稳住时,崩飞出去那三十六块‘星殒碎片’吧。一粒星尘都不准少!明早太阳出来前,交到老夫炼器室!”
话音刚落,老头子背着手,骂骂咧咧、一步一个灰脚印,走向场边堆满零件残骸的角落。
范行:“……”
林婉儿:“……”
灵魂深处只剩下无尽的回响:
吃——土——X——36——啊——!!!!!
于是稷下学子的每一天都能看见
范行常常踩着墨家改良版滑板(附带喷火加速装置)冲过走廊,机关臂缠着绷带滋滋冒烟,怀里揣着被墨子拍扁的青铜零件。有次急转弯时甩出一张皱巴巴的《磁极阵枢能量平衡公式》,被路过法家弟子裱起来当「狂草书法」展览。
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从墨家工坊钻出,手臂上还沾着昨夜新修零件的油腻和金属粉末,怀里揣着一个写满数据检讨与能量通路方案的竹简,看到林婉儿走过来立刻一脸紧张。
林婉儿的算盘珠串新增了十二种颜色标记,发髻里常年插着三支备用符文笔。学子们发现她走路时会无意识地用荧光在空中画微积分符号,甚至有人偷留她闭眼背诵《机关能量衰减率表》的视频卖给情报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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