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扬起的尘土好像还在喉咙里呛着。冰冷的抛弃感像刀子刮骨头。肥义那老狗走得真利索。废品。屈辱的火烧着胸腔,压过肺里的痒。
他强迫自己看回来。然后,看见了——晨光里,纳兰和我并肩站着。纳兰微微侧身,肩膀几乎挨着我的手臂。那点距离,小,但刺眼。我能清晰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冰冷、审视,还有一丝…被死命压住的酸涩?像被抢了猎物的孤狼。
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酸气猛地冲上他喉咙,呛得他眼前发黑。死死咬住牙关,压住咳嗽和翻腾的妒火。**是她…她边上这人…** 五年前她身边哪有这号人物?现在自己像个快散架的幽灵,她身边倒杵着这么个能扛天的…巴特尔?
**『呵…长生天…你待我何其刻薄!』** 绝望自嘲在心底嘶吼。**『这破身子…配得上什么?自取其辱罢了…』** 他那野心火苗像被泼了冰水,暗成冰冷的灰,剩下深入骨髓的累。他想扭头就跑,躲开这刺眼的阳光和挨着站的人影。
灰烬(哎哟醋海翻波了哎呀呀破油灯破油灯还惦记人家呢。省省力气早点埋了吧!天葬还是火葬选一个。)
纳兰精得很,一下抓住他眼里翻涌又压下去的东西——冰冷、灰烬、黯然伤神的自弃。她懂那扫过我的眼神里酸个什么劲儿。
“阿扎!” 纳兰的声音打破僵局,爽利得像阵风。她非但没退,反而又朝我靠了小半步,用手肘故意撞了下我绷紧的胳膊(硬得跟铁似的),脸上扬起明晃晃的促狭笑,对公子章大声道:
“看傻眼啦?是不是觉得本姑娘眼光不错?” 她伸手啪啪拍我臂膀,“这位,楼烦草原如今公认的第一巴特尔!看看这脸,看看这白发,看看这结实的肌肉块。像不像你们中原人传说的白虎煞星。不过嘛…” 她话头一转,狡黠眨眼,凑近公子章压低声音(刚好我能听见):
“猜猜他怎么‘心甘情愿’留下的?哈!五年前赵国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蛋赵驹想强娶我?我嫌烦,跑到边关,一眼相中这傻大个儿!” 她拇指朝我一翘,得意洋洋,“直接套麻袋打晕扛回来!对外就说他是我‘挡箭牌’,专挡苍蝇!阿扎,这主意绝不绝?” 说完朝我挤眼,“喂,挡箭牌,是不是这么回事?”
灰烬(哈哈哈哈。唉,不是白虎煞星,挡箭牌,旧账驸马,木头!你可太有面子了!)
我:“……” **(这姑娘!又翻旧账!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当着这头病歪歪眼神却扎人的孤狼面!)** 嘴角抽了抽,额角青筋蹦了一下。冰蓝眼睛扫过她那张写满“快配合”的俏脸,瞥过公子章因震惊微张的、没半点血色的嘴皮子,最后鼻腔里一声短促的:
“**啧。**” 认了。别开脸,懒得看这俩“幼稚”玩意儿。
公子章被震得傻在那儿,沉甸甸的自弃酸涩冲淡不少,惨白的脸上因为惊得哭笑不得有了点活气。纳兰趁机上前一步,极其自然挽住他冰凉枯瘦的胳膊,动作轻柔但不容他挣开。
“好啦好啦,风大,你这身子骨可经不起吹。先进帐子歇着,喝碗热乎羊奶暖暖。” 她搀着公子章往毡帐走,回头冲我,语气变正经,眼神指令清楚:
“无名!别傻站着!快去!把星若妹妹、范行、还有婉儿妹子都叫到我帐子里来!记住,是‘都’叫上!一个都不能少!” 她那个“都”字咬得特别重。转头对公子章又换上轻松调调:
“阿扎,你五年前策马挽弓的样子,啧啧,那才叫意气风发!阳光都追着你跑!可比现在这傻大个儿帅多了!” 她还故意回头朝我做个鬼脸。
灰烬(哎,木头听见没听见。人家说了小白脸5年前的样子比你帅的不知多少倍。)
我(灰烬,闭嘴。)
我看着纳兰小心翼翼架着那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还不忘回头损我一句,再次无语:“……” **(行吧,挡箭牌还得兼跑腿。这丫头使唤人倒是一点不客气。)** 认命转身,大步流星朝星若他们那边去。白发在风里飘。
**(纳兰的帐内 - 信息传递与诊断 - 无名视角)**
毡帐里暖烘烘的,混着奶香和药草味。公子章靠着厚毡垫,裹着毛毯,惨白的脸被热气熏出点血色,但那股子病气和累还是盖不住。
纳兰坐他边上,嬉皮笑脸收了个干净,冰蓝眼睛只剩凝重。她伸出食指,指尖绕着点几乎看不见的淡金光晕——圣山给的看家本事,能摸到命的本源。她小心得很,指尖虚点在公子章脑门上一寸的地方。
**“嗡…”** 轻微的动静在帐子里响起。纳兰闭着眼,指尖那点光晕像水波一样荡开,拂过公子章全身。她“看”到的东西——那点快灭了的火苗似的生机、堵在筋脉里的阴寒死气、骨头缝里的衰败…每一样,都变成一股特别的信息流。
片刻,纳兰收手,光晕没了。她睁开眼,目光扫过帐子里聚齐的人——星若周身绕着安静的星辉,眼神认真,目光扫过靠在门框边、抱着胳膊安静瞅着的我时,冰蓝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温软;我白发垂着点,黑眼珠像深潭,把帐子里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收眼底。十九岁的脸棱角分明,带着点超乎年纪的沉稳,嘴角习惯性地抿成条线,显得有点孩子气,像在想什么严肃又无聊的事。范行难得没嬉皮笑脸,摸着下巴眼神贼亮;林婉儿已经掏出了她那宝贝核心罗盘,冰蓝眼睛冷静地看着信息流在罗盘上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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