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得了吩咐，去了顾公子所在的院落。
晨光穿透云层，一点点照亮屋檐庭院，玉珠在躺椅上凑合了一夜，早早就醒来了。
她起身到外间洗漱，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发现顾元嘉也醒了。
玉珠见顾公子喉结微动，轻声问他：“是不是渴了？”
顾元嘉微微点头。
玉珠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温水端到榻边，喂给顾元嘉喝下，又问他：“还要吗？”
顾元嘉哑声道：“暂时不必。”
玉珠道：“现在时辰还早，厨房的早饭还没备好，你若是饿了，我去你弄点吃的来先垫垫肚子。”
顾元嘉说：“我不饿。”
“那是伤口疼了？”玉珠心想，不该醒的这么早才是。
顾元嘉没说话。
玉珠知道了，那就是伤口疼。
“我找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伤势。”玉珠说着就往外走去。
“玉珠。”顾元嘉开口喊住了她。
玉珠闻声转身看向顾公子，“公子还有何吩咐？”
晨光照亮庭院间，偌大的屋里只有玉珠一人在，顾元嘉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他悠然自得的顾家大公子，玉珠是深得他心的小婢女。
世间熙熙攘攘，天下人为利来为利往，都与他们没什么相干。
顾元嘉看着玉珠，失神了片刻。
玉珠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顾公子开口，不由得折回榻前，就近去看顾元嘉，“你没事吧？”
“尚无大碍。”顾元嘉低声道：“不必劳烦大夫了，养伤整日躺着无趣得很，你帮我找两本书来看看。”
玉珠微微蹙眉道：“太医说了，你要静养，看书劳神如何静养？”
顾元嘉喜欢玉珠为他着想的模样，薄唇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我又不是要钻研学问，你给我找两本闲书看看即可，游记话本都行。”
玉珠还是觉得不妥，“你只能躺着，怎么看书？”
“那我不看了。”顾元嘉道：“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玉珠识字，以前在顾家给他做婢女的时候，做的多是书房的活计，磨墨添香，调色弄香，有时候也为疲累的顾公子读些有趣的杂书听。
只是从前那些事，此刻回想起来，已如隔世一般。
玉珠没有立刻应声。
顾元嘉等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道：“让你来照顾我，已经很麻烦你了，还要让你一直迁就我，实在不该……”
“顾公子言重了，读几页书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不必如此。”玉珠听不得顾元嘉这样说话，当即道：“你等着，我去找几本游记话本来。”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顾元嘉唇边的笑弧更深了一下，当即开口道：“你不必去别处寻，我屋中就有。”
旁人或许还会诧异像顾公子这样人也会看闲书？
但玉珠毕竟比旁人了解顾元嘉更多，她转身看向他，只问：“在哪？”
顾元嘉道：“在左边书架，第四层，最左边。”
玉珠照着顾公子所说去找，很快就在书架里找到了几本游记和话本。
话本尽是些男欢女爱的故事，玉珠觉得她给顾元嘉念这些不合适，就放回去了。
她拿着几本游记来到榻边，翻开其中一本就给顾元嘉念。
“坐下念。”顾元嘉眯了眯狐狸眼，“你挡了我的光。”
玉珠顿了顿，坐在榻边开始念游记。
玉珠很喜欢看游记，也想过天下之大，她要到处去看看。
只可惜年少的时候，为了给母亲治病，她不得以卖身为奴，成了顾家的小婢女。
好不容易攒够银子数着日子准备赎身，为自己恢复良籍，期盼着去名山大川走走看看，又同醉酒的顾元嘉一夜荒唐，有了念儿。
命运总爱跟人开玩笑。
如今的玉珠只想着好好地养大念儿，日子过的平静安宁就好。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还会跟顾元嘉离得这样近。
玉珠尽可能地摒弃杂念，一心念游记上的内容。
她嗓音温柔，且自己看的也很是入神，顾元嘉其实已经看过这些游记了，但此时听玉珠念来，却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他知道玉珠向往府外的世界，想去看那些山川湖海，他也曾想过要带着她一起踏遍天下山河。
可变化总是比计划更快。
顾元嘉眸色幽幽看着坐在榻边的玉珠。
玉珠的目光却落在游记上，轻轻地翻过一页又一页。
翠儿来到这个院落的时候，站在院子里，透过小轩窗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翠儿不忍打破这样美好的画面，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轻轻敲了敲窗户，小声喊：“玉珠姐姐。”
玉珠乍一下还没听见，她沉浸在游记的世界里，继续翻页。
还是顾元嘉开口提醒她：“门外有人找你。”
“谁？”玉珠这才放下游记，起身看向门窗外。
“玉珠姐姐，是我，翠儿。”翠儿道：“王妃差我来问姐姐，可得空去宋宅赴宋姑娘的及笄宴。”
玉珠与宋婉儿交好，自然是想去的，可她也知道顾元嘉重伤在身，离不开人。
她没有立刻回答翠儿，而是转身看向顾公子。
纠结片刻后，玉珠还是说：“我给婉儿备了一份薄礼，就放在我的梳妆台上，用红木盒子装着，你帮带去给她，至于及笄宴我就……”
“你想去就去。”顾元嘉却在这时开口道：“早些回来便好。”
顾公子知道玉珠朋友不多，宋婉儿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宋家姑娘及笄礼，长安王妃和十三公主都去，唯独她缺席，总归是件憾事。
更何况顾元嘉也不想让玉珠因为他留下什么遗憾。
玉珠还有些迟疑，“可是……”
顾元嘉低声道：“你若是实在舍不下我，不去更好。”
这话站在窗外的翠儿听不清，站在榻边的玉珠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顾公子在说什么？谁舍不下你？”玉珠听到这话，心里乱糟糟的，当即道：“我去宋宅赴宴了，你好好躺着养伤。”
她见顾元嘉要开口，当即又补了一句，“少说话，最好别说话。”
顾元嘉笑了，喊了声“玉珠”，同她说：“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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