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端着一碗清水,走到后羿身边,用沾湿的布巾,温柔地擦拭着他额角、肩背上的汗水与木屑。动作轻柔,带着无限的疼惜。
“歇歇吧,柴够用许久了。” 嫦娥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后羿停下手中的斧头,任由她擦拭。紧绷如岩石般的肌肉,在嫦娥温柔的指尖下,竟奇异地松弛了一丝。他握住嫦娥为他擦拭的手,那手微凉,却让他心中翻滚的煞气与血腥稍稍平息。他望着妻子纯净如水的眼眸,低声道:“无妨,多做些,冬日便不愁了。只是…” 他抬头望向天空,眉头微蹙,“近日心神不宁,似有阴霾笼罩。”
“可是因那日之事?” 嫦娥依偎在他身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后羿射日的壮举与带来的血腥后果,早已传遍洪荒。她虽避世于此,又如何不知?她只是将所有的恐惧与担忧,都化作了对他更深沉的爱恋与守护。
后羿摇摇头,将她冰凉的手握得更紧,似要汲取她身上那股奇异的、能安抚他巫族血脉躁动的清凉气息:“有你在,便好。”
嫦娥将头轻轻靠在他宽厚坚实的肩背上,感受着那磅礴生命力带来的温暖,眼中却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极淡的月华般的迷茫。她是谁?为何会在这洪荒乱世,与这位背负血海深仇的巫族神射手相遇?那些偶尔闪现在脑海中的、关于冰冷宫殿与巨大桂树的碎片…又是什么?
广寒深处,冰魄凝丹。
羲和并未直接降临那处宁静的村落。她回到了太阴星,回到了那株流淌着万古孤寂寒意的月桂神树下。
极致的恨意与太阴本源的无情寒意在她体内交织、碰撞、融合!她原本雍容的金红神光彻底褪去,周身笼罩着一层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幽蓝月华。她抬头,望向那株巨大的月桂树冠,目光最终锁定在一根最为粗壮、枝桠形态如同女子柔荑般伸向虚空的主枝上。
那枝桠的末端,凝结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冰魄的果实!果实内部,隐约可见一丝丝流动的、银白色的液态月华,散发出纯净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太阴本源气息——月魄桂实!此乃月桂神树汲取亿万年太阴精华所结,蕴含最精纯的太阴造化之力,亦是最为绝情的寒毒!
羲和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她缓缓抬手,五指指尖凝聚起幽蓝的、足以冻结神魂的太阴真火!真火无声地舔舐着那根枝桠与桂实的连接处。
嗤…
没有剧烈的声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冻结撕裂的细微声音。在太阴真火的极致低温下,那坚韧无比、蕴含生机的枝桠连接处,瞬间被冻结、脆化!羲和五指猛地一握!
咔嚓!
那根承载着月魄桂实的主枝,连同那颗冰魄般的果实,被硬生生从月桂神树上折断、剥离!断口处没有汁液流出,只有一片光滑如镜、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晶!巨大的月桂树仿佛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整个树冠的月华都为之黯淡了一瞬!
羲和握着那根冰冷的断枝与月魄桂实,一步步走向广寒宫深处那座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丹室。丹室中央,一尊非金非玉、通体由太阴寒髓雕琢而成的丹炉静静矗立,炉身天然铭刻着太阴星轨的纹路。
她将月魄桂实投入炉中。冰冷的果实落入冰冷的炉膛,没有激起丝毫热量。羲和盘坐于冰髓丹炉前,双手结出玄奥无比的太阴法印。口中诵念着古老而冰冷的咒言,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来自万古寒渊。
“太阴凝魄,月华为引。至寒绝情,冰封万心…以吾丧子之恨,焚心之毒,炼此…月魄绝情丹!”
轰!
随着她咒言落下,丹炉内那枚月魄桂实骤然爆发出刺目到极致的幽蓝光芒!整个广寒宫的温度瞬间降至绝对零度的边缘!丹炉壁上铭刻的太阴星轨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旋转、抽取着整个太阴星的磅礴寒力,化作冰冷到足以冻结时间、焚灭七情六欲的——太阴真火!
幽蓝色的火焰在丹炉内无声地燃烧、煅烧、萃取着月魄桂实最精纯、最绝情的本源!羲和的面容在幽蓝火光的映照下,冰冷得如同玉石雕像。她咬破舌尖,一滴蕴含着九子陨落之痛、对后羿刻骨之恨、以及对帝俊彻底绝望的——金乌神后本源精血,混合着滔天的怨毒诅咒,被她逼出,化作一道凄厉无比的血线,精准地射入丹炉之中!
精血落入幽蓝的太阴真火,瞬间被吞噬、融合!炉内的月魄桂实猛地一颤,纯净的冰蓝色泽中,骤然染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如同纯净冰魄中渗入了凝固的血泪!一股混合着极致诱惑与极致毁灭的气息,开始在丹炉内孕育、升腾!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
广寒丹室中,那足以冻结神魂的极寒与焚灭七情的怨毒气息达到了顶点!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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