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兖州大营，薄雾中突然响起急促的警鼓声。
刘协从案牍中抬头，烛火映照着他眉间的倦色。贾诩疾步入帐，素来从容的谋士此刻衣冠不整，连腰间玉佩都歪斜着：“陛下，三营突发怪病，已有百二十三名将士出现眩晕呕吐之症。”
刘协手中朱笔一顿，墨汁在奏章上晕开一朵暗红血花。他霍然起身，玄色龙袍带翻案几：“带路！”
伤兵营内，数十名士兵面色灰白地蜷缩在草席上。最里侧一名年轻士卒突然剧烈抽搐，口中白沫混着血丝喷涌而出，三名军医手忙脚乱地按着他痉挛的四肢。
“何时起的症候？”刘协不顾劝阻蹲下身，手指触到病患滚烫的额头。那温度灼得他心头一颤，仿佛摸到了一块烧红的炭。
“回陛下，”年迈的军医声音发颤，“昨夜子时巡营的弟兄最先发病，今晨已...”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刘协掀帘望去，只见粮车旁两个民夫佝偻如虾，其中一人突然栽倒，惊起满地尘埃。
三日后，兖州府衙的青铜地砖上溅满药汁。刘晔捧着各地急报的手不住颤抖：“陈留郡病患逾千，豫州三县出现相同症状，徐州边境...”
“砰！”刘协一拳砸裂案几，碎木刺入掌心都浑然不觉。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堂下众臣：“文和，可有良策？”
贾诩手中羽扇停滞在半空，扇骨投下的阴影如牢笼般罩住他的面容：“此症发病急、传速快，疑似‘天行疫疠’。臣建议...”忽然堂外传来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
众人冲出府衙，只见街角处一个粗布妇人抱着孩童跪地哀泣。那孩子面色青紫如茄，嘴角还挂着未消化的黍米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整条巷弄家家户户门前都摆着草席裹尸，在秋风中散发出淡淡的腐臭。
“即刻封锁各州要道！”刘协的声音如金铁交鸣，“所有饮水必须煮沸半刻，病患集中安置，健者以醋熏衣！传朕口谕，凡私藏病患不报者，诛三族！”
疫病第五日的昌邑城西，临时医棚的麻布在风中猎猎作响。
刘协挽着沾满药渍的袖口，亲自为一名老丈喂药。玄色龙袍下摆早已被药汁染成斑驳的褐色，眼下青黑如被人打过两拳。
“陛下使不得啊！”陈到重重叩首，额头在夯土地面撞出闷响，“万一龙体有恙...”
“朕受命于天，自有百灵庇佑。”刘协将药碗递给侍从，转头对法正厉声道：“即刻张榜各州，凡有抗疫良方者，赏千金，封太医丞！”
忽然远处马蹄声如雷，一队骑兵冲破雨幕。为首将领滚鞍下马时差点跌倒：“报！华佗先生到城外了！”
刘协手中药勺“当啷”落地。
雨幕中走来个青衫老者，背负的药箱滴着水，银须上缀满晶莹的雨珠。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如古井般沉静，又似火炬般明亮。
临时医馆内，华佗三指搭在重症患者腕上，突然白眉紧蹙：“怪哉！此非寻常伤寒。”他掰开病患眼皮，又嗅了嗅呕吐物，“可是饮过死水？”
随行医官突然跪地：“先生神了！城西三口古井近日确实泛着腐臭！”
华佗展开麻布，七十二枚银针寒光凛冽：“取雄黄二十斤、艾叶三十斤、苍术五十斤，大锅煮沸熏蒸全城！”说话间银针已如雨落，病患抽搐的四肢竟渐渐平静。
刘协看得真切，那银针入穴时，患者皮肤下渗出诡异的黑血。华佗头也不抬：“此毒郁结三焦，老朽以‘五禽针法’导引...”
“报——！”传令兵满身泥水冲进来，“徐州刘备带着亲信部曲弃城而逃了！”
刘协额角青筋暴起：“好个大耳贼！平日满口仁德，临难只顾逃命！”他猛地转身，“传令徐达不必追击，先...”话未说完突然晃了晃，被贾诩一把扶住。
疫病第二十日，昌邑城头的旌旗终于不再缠绕麻布。
刘协望着城外新起的坟茔，秋风卷着纸钱掠过他的鬓角。
那些隆起的新土下，有他的将士，也有素未谋面的百姓。
“传旨。”刘协解下腰间九龙玉佩，“兖、豫、徐三州免税一年，病亡者家属赐粟十石，稚子由官府抚养至及冠。”
城楼下，领粥的队伍蜿蜒如龙。一个瘦得脱相的孩童突然捧着粥碗跪下：“皇帝哥哥！”这声稚嫩的呼喊如利箭穿透云霄。
华佗站在医馆门前，看着晨光中巍峨的城楼。老神医银须微颤：“有此仁君，实乃苍生之福。”
青州边境，张宾拾起地上散落的《徐州民生策》，竹简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他苦笑着望向北方：“主公这一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啊。”
关羽抚过青龙刀上的缺口，丹凤眼中情绪翻涌：“大哥也是...迫不得已。”
九江城内，王世充捏碎探报的手青筋暴起：“刘协竟能半月平疫？”他突然厉喝：“传令！所有水井派重兵把守，并整顿兵马，趁机攻占彭城、下邳、广陵，扩张版图！”
月光如水，刘协独自站在康复的军营中。身后传来铁甲摩擦声——是痊愈的李存孝和裴元庆。
“陛下，”李存孝声音仍有些虚弱，“可要追击刘备？”
刘协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民心向背，已见分晓。治国如医病，急不得。”他望向北方星空，“传令徐达，占据徐州各郡，并贴榜安民，减免徐州一年税赋。我们三军休整三日后，曹操统领本部，进军青州，消灭在青州作乱的匪军之后，自行扩充至十万军队，施压冀州！”
远处粥棚的炊烟袅袅升起，与月光交融成朦胧的纱帐。更远处，华佗正带着军医们演练五禽戏，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准备。银发老者在月光下腾挪转移，恍若仙人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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