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纯白光爆渐渐散去,如同退潮的怒海,留下满目疮痍。湘江两岸,被数百米巨浪冲刷过的土地一片狼藉,倒伏的树木、破碎的船只、被卷上岸的淤泥与骸骨,在惨淡的月光下勾勒出地狱般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水腥、以及一种被净化后的、奇异的、类似焚香与铜锈混合的冰冷气息。
药庐废墟,已彻底化为一个巨大的、边缘仍在冒着青烟的焦黑深坑。坑底,积水混合着泥浆和污血,形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洼。
苏婉儿跪坐在冰冷的泥泞中,怀中紧紧抱着纪辰冰冷、布满焦黑裂痕的身躯。他眉心的金黑源点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她同样残破的心神。血蚕娘子最后的残魂与银焰已然消散,只在她胸前的遗蜕碎片上留下一点温润的余热,以及碎片边缘那些自行延伸、勾勒出玄奥回路的银色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脉动。她粉金色的情火近乎枯竭,识海如同破碎的琉璃,每一次试图给纪辰渡入一丝温养之力,都引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咳…咳咳…” 深坑边缘的瓦砾堆猛地颤动了一下,一只沾满泥污、骨节粗大的手猛地伸了出来!
是吴瘸子!
他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厉鬼,半个身子挣扎着从瓦砾下拱出。心口位置,那象征着守碑人责任的古老符印,此刻只剩下一个焦黑模糊的印记,几乎被彻底磨平!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胸膛上那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的墨黑色毒痕!毒痕已爬满了他的脖颈,正向他的脸颊和仅存的左臂侵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浓重的黑气从口鼻中喷出,带着内脏腐朽的腥甜。
“脐…脐带…断了?”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心方向,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他能感觉到,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纠缠锁龙村血脉万载的、源自孽龙的沉重怨毒压力…消失了!虽然体内的蚀骨之毒依旧在疯狂蔓延,但源头…似乎被斩断了!
“饲碑…灭了…”苏婉儿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无尽的疲惫,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怀中的纪辰,“他…引动了天诛…斩断了脐带…”
“好…好小子…”吴瘸子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但…镇龙链的枷锁…也松动了!敖睚那老孽畜…还没死透!” 他挣扎着望向江心,那片水域依旧被纯金的神辉笼罩,但光柱之中,那数条巨大的青铜锁链虚影,却在剧烈地摇晃、扭曲!锁链上燃烧的纯金符文烈焰虽然依旧炽烈,却隐隐透出一股…**后继乏力**的虚弱感!仿佛刚才那天诛一击,耗尽了它积攒万载的庞大能量!
仿佛印证他的话——
“呜…吼——!!!”
一声沉闷、压抑、却蕴含着倾世怨毒与疯狂挣扎的龙吟,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穿透厚重的江水和神辉,再次狠狠撞击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这一次的龙吟,没有了之前的暴戾与贪婪,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激怒、被斩断根基、被囚禁万载后即将脱困的…**极致疯狂**!
轰隆隆隆——!!!
整个江心水域,如同沸腾的巨锅,猛地向上拱起!一个覆盖了数里江面的、巨大无匹的**浑浊水丘**,如同巨兽隆起的背脊,缓缓从江底升起!水丘表面,粘稠如墨的淤泥混合着破碎的沉船、巨大的骸骨、以及无数挣扎哀嚎的怨魂虚影,疯狂地翻滚、涌动!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恐怖、都要污秽、都要令人窒息的**龙怨**,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从水丘中心喷薄而出,瞬间冲淡了镇龙链的纯金神辉!
水丘的最高点,淤泥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下方…**一片巨大的、覆盖着破碎墨绿色鳞片的…脊背**!那鳞片每一片都大如门板,边缘破碎翻卷,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硫磺与血腥味的暗红龙血!鳞片缝隙中,隐约可见粗大如殿柱、闪烁着暗金符文的**青铜锁链**,深深勒入血肉,甚至嵌入了骨骼!此刻,这些锁链正随着孽龙疯狂的挣扎,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符文的光芒急促闪烁,仿佛随时可能崩断!
孽龙·敖睚!这被镇龙链锁在江底淤泥深处万载的上古凶物,在饲碑毒瘤被灭、怨念脐带被斩的剧痛刺激下,在镇龙链力量因天诛而暂时虚弱的间隙,终于…**显露出了它庞大本体的冰山一角**!它正在不顾一切地挣扎,试图挣脱这最后的枷锁!
“它…它要出来了!” 秦川虚弱的声音从坑边另一处传来。他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整条右臂连同半边肩膀都覆盖着墨黑色的蠕动纹路,皮肤下鼓起一个个细小的包块,如同有无数虫子在钻行。他的脸色灰败,眼中充满了末日降临的恐惧。
“锁…锁不住了…”吴瘸子看着江心那不断隆起的恐怖龙脊,看着那剧烈摇晃、符文明灭不定的青铜锁链虚影,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灰败,“镇龙链的力量…被天诛耗尽了…村子…血脉…最后的烙印…” 他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正被墨黑毒痕侵蚀的左手,颤抖着指向自己心口那几乎磨灭的符印,又指向纪辰,“唯一的…希望…在他…唤醒他…钥匙…或许还能…重新…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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