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合作社的鸡还没打鸣，李青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摸黑穿好衣服，借着手机微光检查行李清单——参展资料、梨膏样品、换洗衣物，还有王轱辘那套压箱底的藏青色西装。
厨房亮着灯，张婶已经在灶台前忙碌。铁锅里煎蛋滋滋作响，灶台上摆着两盒刚蒸好的肉龙。"路上吃。"老人把食物装进保温袋，动作利落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王轱辘蹲在院子里擦皮鞋，那双只有重要场合才会穿的黑色皮鞋被擦得锃亮。李青倚在门框上看他，晨雾中那个宽厚的背影显得格外可靠。
"紧张？"她递过一杯热茶。
王轱辘接过茶杯，指尖在她手心轻轻一刮："又不是去打仗。"
七叔公拄着花椒木拐杖走来，老花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介绍信和资料都装好了。"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带上这个。"
布包里是一枚铜质奖章，边缘已经磨得发亮。"六十年代省劳模的，"七叔公把它别在王轱辘西装领口，"比什么名片都管用。"
天刚蒙蒙亮，五菱宏光就驶出了合作社。李青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张婶抱着还没睡醒的梨叶，梨生追着车跑了十几米，被李大勇一把捞起来扛在肩上。
"三天就回来。"王轱辘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
省城的喧嚣扑面而来时，李青下意识摇上了车窗。高楼大厦像巨人般矗立，红绿灯交替闪烁，人行道上的人群像迁徙的鱼群般匆匆流动。王轱辘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脖颈处的肌肉绷成凌厉的线条。
博览会会场设在国际会展中心，停车场里挤满了各色车辆。李青刚下车，就被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拦住："送货的走后面货梯。"
"我们是参展商。"王轱辘从后备箱取出参展证。
工作人员扫了眼他们的穿着，嘴角撇了撇："C区在负一层。"
C区是农产品展区，位置偏僻，人流稀少。展台只有一张折叠桌和两把塑料椅，背景板上"青山合作社"几个字印得歪歪扭扭。隔壁展位的大叔正在泡方便面，热气糊满了眼镜片。
"被坑了。"王轱辘黑着脸掏出手机，"我找组委会。"
李青拦住他："先布置。"她展开带来的蓝印花布铺在桌上，摆出梨膏样品和合作社宣传册，最后放上七叔公给的那枚奖章。
开幕式后，人流渐渐涌入。C区却像被施了隐形咒，偶尔有参观者经过也是步履匆匆。中午时分，李青啃着已经凉透的肉龙，看见王轱辘站在消防通道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李青？真是你！"
一个烫着卷发、穿职业套装的女人惊喜地停在展台前。李青愣了三秒才认出这是她初中同学林媛，现在在省电视台当编导。
"我们正在拍乡村振兴专题，"林媛翻着合作社宣传册，眼睛越来越亮，"你们这个生态模式太典型了！"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主任，C区有个绝佳选题！"
半小时后，摄像机、补光灯和话筒把小小展台围得水泄不通。王轱辘站在镜头前，起初还结结巴巴，说到合作社的有机种植技术时却突然流畅起来。他解开西装扣子，露出里面印着"青山合作社"logo的T恤，现场演示起梨膏的制作工艺。
"可以尝尝吗？"林媛挖了一勺梨膏。
王轱辘刚要递勺子，李青已经自然地接过去："我教你正确吃法。"她用竹签挑了一点，轻轻抹在林媛手背上，"这样揉开，闻香气。"
镜头立刻转向这个互动。王轱辘看着自家媳妇游刃有余的样子，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采访结束后，组委会的人匆匆赶来，连声道歉并给他们换到了A区黄金位置。傍晚撤展时，已经有五家超市采购留下名片，还有位外商对生态山庄表现出浓厚兴趣。
回酒店的路上，霓虹灯把王轱辘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累不累？"他揉着李青的后颈。
"腿快断了。"李青靠在他肩上，"不过值了。"
酒店房间比想象中豪华。李青刚插上房卡，就被王轱辘按在门板上亲吻。西装外套掉在地毯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她的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
"先洗澡......"她偏头躲开他的唇。
王轱辘直接抱起她走向浴室："一起洗省水。"
花洒下的水雾很快模糊了玻璃隔断。李青的指尖划过他背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去年修大棚时被钢架划的。王轱辘的手掌覆在她腰间的旧疤上。水流冲走了奔波一天的疲惫，却冲不散肌肤相贴时攀升的温度。伴随着淋浴花洒的水声，王轱辘和李青又一次到达了人生巅峰，这次谁都没有克制，尽情的释放着自己……
第二天清晨，李青被手机铃声惊醒。林媛激动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疼："快开电视！省台早间新闻！"
电视屏幕上，王轱辘正在演示梨膏制作，她抹梨膏的特写被做成慢动作回放。新闻标题赫然写着：《小合作社闯出大市场：乡村振兴的青山模式》。
王轱辘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李老板要红了。"
"是王老板要红。"李青反手揉乱他的头发。
博览会的最后一天，他们的展台前排起了长队。有来买梨膏的，有谈合作的，还有看了新闻专程来见"网红农民企业家"的。中午休息时，组委会主任亲自送来邀请函，请他们参加明年在深圳举办的国际农产品交易会。
回程的高速公路上，五菱宏光载满了样品订单和宣传物料。李青翻着手机里新加的联系人，突然笑出声："林媛说要带摄制组去合作社住一周。"
王轱辘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回家后先修个淋浴间。"
"为啥？"
“刺激呗！”
"嗯……省得下次李大勇又来借浴室。"王轱辘一脸正经，"每次都撞见不该看的。"
夕阳西沉时，合作社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晒场上，七叔公正在教梨生写毛笔字，张婶和李大勇媳妇忙着晾晒新收的菊花。两辆五菱宏光并排停在仓库前，车身上"青山合作社"的字样在余晖中闪闪发光。
梨叶第一个发现的他们，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里举着幅蜡笔画——两个大人牵着两个孩子，头顶是歪歪扭扭的五个字："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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