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生期中考试那天，合作社比往常安静许多。李青站在压水井旁搓洗衣裳，手指被冷水泡得微微发红。张婶抱着刚摘的草莓从大棚出来，阳光透过塑料薄膜在她银白的发丝上跳跃。
"孩子进考场了？"老人把最红的一颗草莓塞进李青嘴里。
李青点头，酸甜的汁水在口腔迸开："七叔公陪着去的，说是有他在，孩子一定能考好。"
这时晒场那头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王轱辘开着新买的皮卡驶进院子，车斗里堆着几个大纸箱。他跳下车时，藏青色工装裤上沾着泥点，脖子上搭着条湿毛巾。
"这么快就装好了？"李青迎上去，顺手擦掉他额头的汗珠。
王轱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李大勇带着小杨姑娘帮忙，那丫头手巧得很。"他凑近李青耳边，热气喷在敏感的皮肤上，"给你带了礼物。"
纸箱里是全套直播设备，比之前那套专业许多。最底下还有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把纯银的发簪，簪头是朵含苞待放的梨花。
"怎么突然......"李青的指尖轻触冰凉的花瓣。
"今晚试试新设备。"王轱辘帮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省得你老抱怨画质不清。"
午后阳光正好，李青在包装车间调试新设备。李大勇媳妇带着几个女工分装梨膏，时不时偷瞄那台闪着金属光泽的补光灯。
"青姐，听说这套要两万多？"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围上来。
李青刚要回答，手机突然震动。是梨生班主任发来的消息："孩子考试时肚子疼，已送县医院。"
她扔下设备就往门外冲，差点撞上端着草莓进来的王轱辘。两人赶到县医院时，梨生正躺在急诊室挂水，小脸煞白。七叔公拄着拐杖在走廊踱步，老花镜片上蒙着雾气。
"急性肠胃炎。"医生推了推眼镜，"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梨生虚弱地拽了拽李青的衣角："娘，我就喝了小卖部的汽水......"
王轱辘黑着脸去找小卖部老板，被李青一把拉住："先照顾孩子。"
傍晚回家时，梨生已经睡了。李青守在床边，手指轻抚儿子苍白的脸颊。王轱辘端来热粥，在她身边坐下："查清楚了，那批汽水过期半年了。"
"故意的？"
"老板说是金穗的业务员送的，免费试饮。"王轱辘的指节捏得发白，"已经报警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李青靠在王轱辘肩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明天还直播吗？"
"照常。"王轱辘的声音像淬了冰，"越是这样越要正面刚。"
夜深人静时，李青突然惊醒。她听见窗外有细碎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响。她推醒身边的王轱辘，两人屏息听着动静。
"仓库那边。"王轱辘抄起门后的铁棍，示意她报警。
警察赶到时，小偷已经跑了，但监控拍下了清晰的正脸——正是金穗农业新来的业务员。更让人后怕的是，他们在仓库角落发现了几个被踩扁的饮料瓶，和梨生喝的是同个牌子。
第二天清晨，合作社开了紧急会议。七叔公把拐杖敲得咚咚响："从今天起，所有外来食品一律不许进合作社。"老人看了眼王轱辘，"你和大勇去一趟工商局，把这事捅上去。"
直播如期进行。李青换上那件藕荷色连衣裙，银发簪在补光灯下熠熠生辉。王轱辘破天荒地入了镜，站在她身边介绍合作社的新品梨酒。观众人数不断攀升，礼物特效炸得屏幕发烫。
"感谢'青山绿水'送的火箭。"李青微笑着念弹幕，"有机认证的问题......"她突然顿住，这条弹幕提到了金穗农业贿赂认证机构的内幕。
王轱辘接过话筒："我们所有认证都经得起检验。"他调出手机里的检测报告，"欢迎大家随时来合作社监督。"
下播后，李青发现那条爆料弹幕的ID很眼熟。点开资料一看，竟然是杨处长女儿的头像。她刚想告诉王轱辘，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文件。
视频里，金穗农业的经理正往饮料里注射不明液体，旁边赫然堆着印有"青山合作社"字样的空瓶。拍摄日期正是昨天，而背景音里有人说了句："看那小崽子还敢不敢喝。"
李青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王轱辘看完视频，眼神冷得吓人："发给老周。"他说的老周是镇派出所所长，"这次够他们喝一壶的。"
傍晚时分，警笛声响彻合作社。三辆警车直接开往金穗农业的加工厂，当场查获大批假冒产品和违禁添加剂。电视台的采访车紧随其后，林媛的话筒几乎怼到经理脸上。
晚饭时，梨生已经能喝下半碗粥了。小家伙靠在王轱辘怀里，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红烧肉："爹，我什么时候才能吃肉啊？"
"等好了爹让你吃个够。"王轱辘揉着儿子的脑袋，眼神柔软下来。
李青端来刚熬的梨膏水，银簪子在灯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七叔公坐在藤椅里看新闻，金穗农业被查的报道正在播放。老人关掉电视，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梨园东头的老梨树，该剪枝了。"
夜深人静，李青洗完澡回到卧室，发现王轱辘正对着手机皱眉。屏幕上是杨处长女儿发来的消息："我爸说金穗背后还有人，让你们小心。"
"还没完？"李青擦着头发问。
王轱辘放下手机，接过毛巾帮她擦头发："兵来将挡。"他的手指穿过潮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睡吧，明天还要摘梨。"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银戒指和银簪子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两颗小小的星辰，守护着这个不平凡的夜晚。远处传来合作社看门狗偶尔的吠叫，还有夜风吹过梨园时枝叶摩挲的沙沙声。
明天太阳升起时，新的挑战或许会来，但此刻，在这方寸之间的温暖里，他们拥有彼此，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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