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李大勇嗤之以鼻。
"五万。"赵老板压低声音,"够你们合作社吃三年了。"
李青倒吸一口冷气。五万块在青山村简直是天文数字,能修三条水泥路,还能把合作社的仓库翻新一遍。她看向王轱辘,却发现丈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老板,"王轱辘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知道我们为了这个品种投入了多少心血吗?菌生带着几个年轻人,在地里一蹲就是一整天,记录每一株苗的生长情况..."
"八万!"赵老板打断他,"不能再多了。"
王轱辘站起身,拐杖重重敲在地上:"我们走。"
走出茶馆,李大勇急得直跺脚:"轱辘哥,八万啊!咱们合作社两年都赚不到这么多!"
"大勇,"王轱辘转头看他,"如果只是为了钱,我当年就不会拖着这条瘸腿一直坚持办合作社了。"
阳光穿过街道两旁梧桐树的缝隙,在王轱辘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青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在这样的阳光下,年轻的王轱辘站在晒场上,对全村人许下承诺:"只要大家信我,我王轱辘一定带大伙儿过上好日子。"
李大勇沉默了。三个人在工商局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工作人员下班铃响起。
"先找地方住下吧。"李青打破沉默,"明天一早再来。"
他们在距离工商局两条街的小旅馆开了两间房。房间狭小但干净,床单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李青打来热水,帮王轱辘泡脚按摩。他的膝盖肿得像发面馒头,轻轻一碰就疼得直吸气。
"逞能。"李青心疼地责备,手上的力道却放得更轻。
王轱辘突然俯身,捧起她的脸:"走,看电影去。"
"你的腿..."
"死不了。"王轱辘已经拿出那件藏青色中山装换上,"二十年前答应过你,等日子好了,每个月都带你来看电影。"
县城的电影院比当年气派多了。巨大的霓虹灯牌闪烁着五彩光芒,海报上的明星穿着李青叫不出名字的时髦衣裳。王轱辘买了两张票和一大桶爆米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拉着她的手走进放映厅。
黑暗中,李青感觉王轱辘的手悄悄覆上她的膝盖。温暖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她想起新婚之夜,王轱辘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触碰她,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电影讲的什么李青根本没看进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身边这个男人身上——他身上的药草香,他粗糙的指腹,他随着剧情起伏的呼吸声。当银幕上男女主角拥吻时,王轱辘突然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比虎骨酒管用。"
散场时已经接近午夜。街道上行人稀少,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王轱辘走得比来时慢了许多,但坚持不要她搀扶。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小面馆时,他停下脚步:"吃点东西再回去?"
面馆老板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就着柜台上的小电视看戏曲节目。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很快端上来,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李青这才意识到自己饿坏了,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
"慢点,没人跟你抢。"王轱辘笑着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她。
回旅馆的路上,王轱辘的步子越来越慢。李青不由分说地架起他的胳膊,让他的重量部分转移到自己身上。夜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县城特有的汽油和食物混合的气味。
"青儿,"王轱辘突然说,"等这件事了了,咱们把房子翻新一下吧。梨叶说现在城里人都用抽水马桶,不用半夜往外跑。"
李青鼻子一酸。她知道丈夫这是在心里盘算着,万一合作社保不住新品种,至少还能给她留下点什么。她紧紧握住王轱辘的手:"井在人在。咱们一定能赢。"
旅馆的床比家里的硬,但王轱辘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李青侧卧着,借着窗外的月光描摹丈夫的轮廓——他花白的鬓角,深深的法令纹,松弛的颈部皮肤。这个曾经能扛起两百斤麻袋的汉子,如今连走远路都需要歇好几回,可骨子里的倔劲一点没少。
半夜里,王轱辘被腿疼惊醒,发现李青正用热毛巾给他敷膝盖。月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宛如二十年前那个在晒场上对他微笑的姑娘。
"吵醒你了?"李青轻声问。
王轱辘没有回答,只是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听着窗外偶尔驶过的汽车声,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一早,李大勇就敲响了房门,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七叔公连夜让人送来的!咱们有救了!"
原来七叔公听说赵老板要抢注商标,连夜翻箱倒柜,找出了合作社去年申请的技术专利证明。老人天没亮就让人骑摩托车送到镇上,又转最早一班车送来县城。
"这老狐狸..."王轱辘捧着文件,手微微发抖。
工商局的工作人员核实文件后,当场驳回了赵老板的商标申请。胖子气得脸色铁青,临走时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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