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轱辘的笑容僵了一下:"嗯,周末。"
"好事!"七叔公拍拍他的肩,"转眼你都快要当外公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李青看到丈夫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一瞬,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腿疾会不会给女儿丢脸。她在桌下悄悄握住王轱辘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粗糙的茧子和微微的颤抖。
饭后,村民们各自回家休息。李青扶着微醺的王轱辘走在田埂上,春风拂过刚栽下的土豆田,掀起一层层绿色的波浪。
"青儿,"王轱辘突然说,"明天我去镇上理个发,再买身新衣服。"
李青捏了捏他的手:"你现在就很好。"
"不行,"王轱辘摇头,"不能给梨叶丢人。"
回到家,李青打来热水给王轱辘泡脚。他的膝盖因为上午的劳作又肿了起来,摸上去发烫。她轻轻按摩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就去七叔公那儿讨些草药。
"我背你上楼吧。"王轱辘突然说。
李青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说什么醉话!"
王轱辘却认真起来:"我真的能行。医生说我现在可以负重了,只要不超过五十斤。"他顿了顿,"你肯定没有五十斤。"
最后李青拗不过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王轱辘的脊梁比年轻时单薄了许多,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脊椎的每一节凸起。他站起来时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
李青把脸贴在他颈窝里,闻着丈夫身上熟悉的汗味和药草香。这个曾经能背着她跑几里地的男人,现在走十几级楼梯就气喘吁吁,却依然固执地想要证明什么。
到了二楼,王轱辘轻轻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也瘫坐下来,胸口剧烈起伏。李青心疼地为他擦汗,却被他抓住手腕拉进怀里。
"我还能背动你,"王轱辘在她耳边低语,呼吸里带着米酒的甜香,"这就够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远处传来牧童驱赶羊群的吆喝声,还有母鸡下蛋后"咯咯哒"的叫声,这些熟悉的声响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傍晚时分,李青醒来发现王轱辘已经不在床上。楼下传来水声和锅碗碰撞的声响。她披衣下楼,看见丈夫正在厨房忙活,灶台上炖着一锅汤,香气四溢。
"哪来的鱼?"李青惊讶地问。
王轱辘得意地笑了:"下午去甜水井钓的。七叔公说城里人讲究吃鱼补脑,我想着梨叶的对象第一次来,得准备点好的。"
李青从背后抱住丈夫,把脸贴在他瘦削的背脊上。她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还有那颗永远为家人着想的心在有力地跳动。
晚饭后,王轱辘翻出那件只在重要场合穿的藏青色中山装,仔细地熨烫起来。李青坐在灯下补袜子,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丈夫专注的侧脸。熨斗的蒸汽在灯光下形成一团团白雾,模糊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恍惚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们新婚时的模样。
"青儿,"王轱辘突然开口,"你说菌生那小子要是嫌弃我的腿..."
"他敢!"李青把针线筐一放,"梨叶第一个不答应。"
王轱辘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也是,我闺女随你,有主见。"
夜深了,李青洗完澡回到卧室,发现王轱辘已经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七叔公新送的虎骨酒,小口抿着。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他裸露的上半身,那些年轻时结实饱满的肌肉如今已经松弛,却依然让她移不开眼。
"还喝?"她擦着头发问。
王轱辘把酒盅递过来:"尝尝?新配方。"
李青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辛辣中带着一丝甜味,比上次的顺口多了。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在胃里燃起一团火,又迅速蔓延到全身。
"怎么样?"王轱辘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李青没有回答,而是跨坐到他腿上,湿漉漉的头发扫过他的胸膛。王轱辘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双手扶住她的腰。她能感觉到他腿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旧伤还是因为期待。
"你的腿..."她有些担心。
"死不了。"王轱辘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动作比半年前利索多了,"七叔公说这酒能治百病,我看主要治的是你。"
李青的笑声很快变成了喘息。月光如水,漫过交叠的身影,漫过斑驳的旧木床,漫过这个平凡却充满温情的夜晚。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还有夜归人的脚步声,但很快又归于宁静。
第二天清晨,李青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王轱辘已经不在床上,院子里传来有节奏的"咚、咚"声。她推开窗户,看见丈夫正在梨树下练习走路——不拄拐,一步,两步,三步......第七步时他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青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暴雨中背她过河的年轻人,岁月带走了他的敏捷,却赋予了他另一种力量——那种在逆境中依然挺直脊梁的力量。
院里水井泛起细微的涟漪,倒映着天边的朝霞和井边那对相视而笑的身影。在这个普通的村庄里,一个关于坚守与重生的故事,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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