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比想象中空旷,甚至空旷得有些过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只有墙上古董钟的摆锤在“咔嗒、咔嗒”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棉花上,闷得让人心里发沉。
正中摆着一张长长的红木餐桌,足够坐下二十人,桌布白得像雪,中间那束白色的百合花插在描金的花瓶里,花瓣舒展得恰到好处,清清淡淡的香气像一层薄纱,轻轻笼在空气里。
少年把她带到长桌最末端的位置。
椅子很高,林观潮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坐上去,坐上去之后她的脚甚至够不着地面,小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椅座里,倒像是被困住了。
这对于林观潮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坐着别动。"
少年转身走向厨房,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观潮盯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脊背挺得笔直,肩膀却放松地微微下沉。
明明也还是个小孩,却已经带着种莫名的气势。
推拉门“嗤”地滑开,又“嗤”地合上,隔绝了里面隐约的水流声。
林观潮坐在椅子上,眼睛忍不住跟着那扇门转。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家里,感觉到“人”的气息。
几分钟后,少年重新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和一盘火腿。
"微波炉热的。"他把碗放在她面前,"将就吃。"
面条上铺着几片青菜和一个荷包蛋,汤面上浮着金黄的油星。
林观潮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他已经转身走到餐边柜旁,拿起一把银质餐刀。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刀柄的姿势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餐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却用极稳的力道,将盘子里的火腿切成薄薄的、大小均匀的片状,每一片的边缘都齐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我叫林逐,‘追逐’的‘逐’。”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比刚才在楼梯口缓和了些,像冰面融化了一角,“你可以叫我哥哥。”
林观潮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哥哥?
这个词很陌生,却又带着点莫名的暖意。
她偷偷抬眼,却发现林逐正看着她,他的眼神不像初见时那么冷漠,反而带着几分探究。
“哥哥。”她轻轻喊了一声,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面,小声说,“他们都叫我宝宝。”
“那是小名。你的大名呢?”
林观潮的心跳漏了一拍。
大名……林观潮。可是这个名字似乎并不是任何一个大人赋予她的。
这个名字在林观潮舌尖滚了滚,但面对这个陌生的"哥哥",某种直觉的警惕让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林逐的目光掠过她的发顶,落在额角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里的头发还没完全长出来,露出一小片粉色的、新长的皮肤。
"头上的伤怎么弄的?"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突然问。
"摔的。"
"在哪里摔的?"
"楼梯。"
林逐的眼神暗了暗。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在那个寄养家庭的楼梯上。
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皱了皱眉:"吃饭吧。"
林观潮 “嗯” 了一声,低下头小口啜饮起热汤。
暖流从喉咙滑下去,熨帖着空荡荡的胃,连带着心里的不安也淡了些。
她吃得起劲,没注意到林逐一直看着她——看她小口吃面时鼓起的脸颊,看她额角的疤痕,看她握着勺子的、小小的手。
林逐把切好的火腿推到林观潮的面前,火腿带着淡淡的烟熏味的咸香混着面汤的清甜在空气里散开。
他继续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起身离席。椅子腿在地板上划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观潮抬起头时,只看到他走进走廊的挺拔背影。
没过多久,林逐回来了。这次,林逐的身后跟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他提着棕色的医药箱、穿着白大褂。
"赵医生,帮她看看额头上的伤。"
赵医生闻言温和地笑了笑,蹲在林观潮面前:“小姑娘,别怕,让我看看你的额头。”
林观潮点点头。
他的手指就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伤口愈合得还不错,就是有点红,再涂几天药膏,保证不留疤。”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淡黄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这个药膏每天涂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很快就淡了。”
林逐点点头,帮林观潮接过药膏,表情晦暗不明。
-
林逐是今天上午才从夏令营回来的。
他早就知道聂家帮忙把爷爷林敬召的亲外孙女接了回来,就是那个从出生开始就几乎被放养在外的"污点"。
在回程的车上,林敬召的私人助理赵和锐委婉地提醒他:"老爷的意思是,那孩子暂时住在三楼书房。"
三楼书房?
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连林敬召养的那条杜宾犬的犬舍都比它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