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知道,已经有熟人去了他们念叨着的京市!!!
李雅琴跟着姘头高志强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终于到了京市。
她穿着新烫的"大波浪",踩着小皮鞋,拎着人造革皮箱。
一出站,自行车就像潮水一样,叮铃铃的响铃声此起彼伏。
穿"的卡"中山装的、踩高跟鞋的、推着"永久凤凰"的,乌泱泱一片。
远处,几栋高楼戳在天边,玻璃窗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晃得她眯起眼。
高志强穿着涤纶衬衫,外罩一件皱巴巴的西装,搂着她的腰说:"瞅见没?这才叫大城市!
以后跟着哥,吃香喝辣的!赶明儿哥给你也弄辆坤车,凤凰的!"
“这、这楼咋这么高?”林雅琴半惊讶半讨好地问!
高志强嗤笑一声,得意地吐着烟圈,“这才哪儿到哪儿?哥带你去瞧瞧真正的‘大场面’!”
高志强拽着林雅琴挤上101路电车。售票员扯着嗓子喊:“上车请买票!一毛一位!”
电车"哐当哐当"地晃着,林雅琴紧抓着扶手,眼睛黏在窗外。
长安街上的小轿车!黑的"上海",绿的"吉普",还有偶尔一辆锃亮的"伏尔加",威风极了。
宽敞的大马路边,还有百货大楼、新华书店、副食店……玻璃橱窗里摆着"飞跃"球鞋、"牡丹"收音机,还有她只在电影里见过的"雪花呢"大衣。
路边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港城传过来的流行乐!
林雅琴瞅着满大街穿喇叭裤、花衬衫的人,那精气神儿跟吉市那些缩手缩脚的土包子,就是不一样。
人家走路都带风,裤腿儿甩得比吉市姑娘的辫子还欢实,那股子张扬劲儿,你就是把吉市百货大楼的衣服全扒拉在身上也学不来!
林雅琴再次为自己做了来京市这个决定而欢呼!
高志强瞅准时机,胳膊肘支在座位边,漫不经心地说:“看见那辆黑轿车没?就车牌‘京A-8’开头的那辆。”
林雅琴赶紧点头。
“那是交通局的王处长专车!”他特意压低声音,“上个月我还跟他一块儿在迎宾楼吃饭呢,
连茅台都喝了两瓶,那酒也就一般,改天带你去尝尝外国来的白兰地,那才得劲!”
旁边一个穿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斜眼看他。哪来一个strong哥!!!
高志强更得瑟了,“啪”地打开黑皮包,露出里面一叠用皮筋捆着的"大团结"还有几张花花绿绿的"外汇券"。
“瞅见没?就这种券!”他抽出一张在林雅琴眼前晃,指了指窗外的商店,“友谊商店专用!没门路的,有钱都换不着!”
林雅琴咽了口唾沫,想摸又不敢摸。
电车"吱呀"停站,来个戴红袖标的老太太。高志强立刻把包一合,凑到林雅琴耳边:
“这老太太,街道办事处的!上回还想给我介绍对象呢,我说不用,我有雅琴了!”
林雅琴羞得低头,就往他怀里钻,那股子雪花膏混着汗酸的味儿直往高志强鼻子里钻。
完全没注意老太太压根没往这边瞧一眼!
“待会儿,带你去吃正儿八经的京城菜,比你们吉市那破国营食店强八百倍!"
高志强不断地在吹嘘,就好像这京市就是他的一样,那自豪样,让站他周围的几个地地道道的京市爷们,都尴尬得在车上扣出几套四合院。
好在电车"吱嘎"停在东站时,高志强拽着林雅琴下了车,放过了这几人的耳朵!
路过个卖冰棍的老太太,他顺手摸出五分钱:"来根小豆的!"
冰棍纸一撕,直接往林雅琴嘴里塞:"尝尝,京市的老字号!"
拐过两条胡同,突然在个灰扑扑的院门前刹住脚。
林雅琴抬头一看,褪色的红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为民饭馆"。
高志强一巴掌拍开掉漆的门:"王师傅!今儿贵客上门,把拿手菜拿出来晾晾!"
高志强一把掀开油腻腻的塑料门帘,"别看门脸破,掌勺的王师傅可是给大领导做过饭的!"
屋里就摆着四张掉漆的八仙桌,墙角堆着几袋发潮的面粉。
穿汗衫的老头正蹲在门口择韭菜,看见高志强进来,眼皮都不抬:"老三样?"
"那必须的!"高志强拽着林雅琴往条凳上一坐,顺手用报纸擦了擦桌上的油渍,
"熘肝尖多搁木耳,大肠要挑肥的!"
转头冲林雅琴挤眉弄眼:"这儿的厨子祖上是给宫里做饭的,那手艺没得说!不是熟人根本吃不上!"
完全没注意到,后厨"咣当"一声,围着脏围裙的老头正在撇嘴吐槽:“又是这骗子,上回还欠三块四还没给呢……”
菜上来后,高志强往林雅琴碗里夹了块黑乎乎的肝尖:"快尝尝,这手艺在京城绝对数得上号!"
林雅琴盯着碗里那块黑乎乎带着血丝的猪肝,觉得这是京市的特色。
当那盘油光水亮的大肠端上来时,林雅琴眼看着高志强夹起一截颤巍巍的肠头,在蒜泥里滚了三滚,最后"啪"地甩进她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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